郭嘉眨了眨眼:“噢,主公可有说什么?”
燕清不假思索道:“他道你所做注解颇有可取之处,有意用之。”
见郭嘉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来,神情是十足的不怀好意,燕清蓦然就有了不妙的预感,迟疑道:“这究竟是……”
郭嘉并不作答,而是直截了当地将书翻到后半部分,再施施然地凑到燕清身前,将他想知道的答案爽快地平摊了开。
——封皮上分明是那本燕清曾囫囵读过的人物传记的标题,前半部分也是正常的文字,可这后半部分,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替换成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春宫图了。
燕清大开眼界,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竟是当着我的面,装作一本正经地读了好几晚这玩意儿?!”
他只在第一回见着它时,于郭嘉的注视下,草草把全书翻了一次,就没再碰过,不想隔日这后头就藏有玄机了。
顺利调戏了一把燕清,郭嘉笑眯眯地将它重新收起,继续调侃道:“什么叫‘这玩意儿’?不过是阐述男欢女爱的小小雅趣罢了,只憾重光太过正人君子,未能窥得其中奥妙。”
联想到吕布问询时的诡异目光,燕清这时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吕布定是于昨晚随兴一翻时,看到了被粗略掩藏的精髓所在,险些把他也当成睡前非得看看小黄图的浪荡子了。
一想到自己在主公跟前的人品差点被败坏,燕清就眉心一跳,横眉怒目:“奉孝此回害我不浅!”
郭嘉长吁短叹,摇头道:“嘉实乃一番盛情好意,重光毫不领情也就罢了,怎还训斥起嘉来?如此不解风情,难怪重光空有美婢陪随,也不知怜香惜玉,皆当做瓷雕摆设,却托嘉去寻甚么妓子,一来白费金钱,二来舍近求远,三来也太过暴殄天物了。”
话还未说完,他就被燕清给恼羞成怒地轰出去了。
近晌午时分,披着一身寒气的吕布才神情凝重地回到议厅,开门见山道:“孙伯符已降,布着其先领文台旧部。”
燕清蹙眉道:“那主公是为何事所忧?可是前线战况有所变化?”
吕布摇头道:“方得快马急报,扬州境内黄巾贼已悉数荡平,缚尽俘虏,已在回城途中。”
燕清耐心地等着下文。
吕布自思了会儿,才接着道:“然或因黄巾中人施咒术之故,子龙军中遭瘟疫侵袭。”
听闻这惊天噩耗,燕清只觉脑海中轰地一声,整个人似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光顾着屯粮垦荒,应对数年后要到来的旱灾蝗灾去了,却浑然忘了瘟疫之害尤胜前二者!
这个对现代人来说,已是极为遥远的词语,在这东汉末年却是除连年肆虐的战乱外,最叫人闻风色变,使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夺命恶鬼,也是让东汉人口从巅峰的五千多万锐减到一千多万的罪魁祸首之一。
尤其是人口稠密的中原地带,一旦防治不够及时,扩散起来的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可以说一个控制处理不当,别说是作为瘟疫源头、首当其冲的吕布军势中人,就连整个偌大扬州的黎民百姓也难以幸免。
连应在几年后撰写救无数世人性命的《伤寒杂病论》,被后人尊称为医圣的张仲景所出身的宗族,也是因这些烈性传染病的,十只存一二。
那所谓的施咒,多半是将患瘟病而死的畜牲弃在水源上头,或是骗士卒误食的后果。
燕清强自镇定下来,且迅速采取了行动:先是马上派了十匹快马递信去许城,将张仲景请来;再派人给赵云军中送信,着他们暂莫进寿春城,择一开阔平原扎营,设些单独营帐为病迁坊,且将病患和接触过病患的士兵悉数隔离开来,死者必须迅速掩埋,断不容接近;紧接着火速召集城中所有医者,扯些轻薄布绢暂做纱布口罩,除药草诊具外,带上艾蒿等熏物,由较熟悉防疫方法、又有桃在手有恃无恐的燕清亲自领去。
燕清这一系列应对快如闪电,叫吕布看得眼花缭乱之余,竟是半句话也插不上来。直到最后发觉他又要理所当然地亲自奔赴疫场了,吕布才面色铁青地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毫不客气地将他拎起咆哮道:“疫病凶险异常,重光怎能亲去?!”
第73章 街上巧遇
毕竟不是初回被不讲道理地拎起来了,燕清淡定自若地悬在空中,也不扑棱,还顺手扯过吕布的前襟,擦了擦被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
对上那凶神恶煞的神情,燕清以镇定得近乎冷漠的嗓音缓缓劝道:“重光深感主公厚恩,虽万死亦不能报也,然此事干系极重,还请主公为大局作想,莫意气用事。”
“瘟疫初临,正当防微杜渐,我等尚有一争之力,有清亲去督促,一可扬主公爱民如子之名,二能叫底下人不得不尽心尽力,杜绝偷工减料,三是清略懂防疫之法,需亲至疫区才好定策施行。”
哪怕是现代的灾区疫区,都得有些重量级的官员前去巡视,以精神上鼓舞、安抚民心为主,督促赈济为辅。
“主公固然拦得住清,可又有谁能拦得住扩散的病势?一旦瘟疫扩散开来,别说兵员同吃同住的子龙全军铁定葬送,整个扬州怕都难以幸免。届时我等心血付之一炬,需避退回豫不说,百姓刚得喘息,又将惨遭‘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之悲。莫说清身为一州刺史,蒙主公不弃,得此托付,自当在其位谋其政,保守此地,责无旁贷,单是同为大汉子民,又怎能对这般苦痛视而不见,对天下苍生的福祉置之不理呢?”
燕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吕布再要装聋作哑,也没法继续无动于衷了。
他是屡次见识过瘟疫夺人性命的厉害,才决然不愿燕清奔涉那生死未卜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