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日渐老迈的老将军皇甫嵩外,长安可堪大用的武将屈指可数,反观不事生产、能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唇枪舌剑的文官倒有一大堆,况且经董卓的祸乱后,他们自己也要好好恢复元气,怎么可能腾得出充足的人手来征讨躲到西凉老家的董卓旧党?
张济一想通这些关节,心思就重新活络起来了。
他一边继续静观其变,一边与侄子张绣一起收拢旧部,没等多久,就等来了似是吉兆的信号——马韩二军联合去长安近郊滋扰住民,朝廷果然软弱无力,不但没组织起兵势驱赶,反派出文官来宣布了给马韩二人的册封,譬如马腾一下就从小小的偏将军,摇身一变,成了威武响亮的征西将军了!
看马腾和韩遂二人欢欢喜喜地丰收而归,张济既是咋舌,又忍不住怦然心动。
要知道马腾之前为朝廷出生入死,奋力平息狄道人王国以及氐、羌民的叛乱,得到的封赏也不过尔尔,堪称吝啬。如今寸功未立,不过是派了一些人马去劫掠平民,借此吓唬了下朝中百官,竟获此奇效,只是张济虽有着狼子野心,也有点手段,在董卓帐下效力时,却不过是一头旁人眼中的寻常走狗罢了,既不似牛辅做了其女婿而深得信任,又不如首谋李儒深获仰仗,更没法跟凭个人天下无双的武勇后来居上,一路扶摇直上的吕布晋升神速,春风得意相比。
存在感极为有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物。
就他那点乏善可陈的武力和统率本领,完全没被目空一切的吕布放在眼里,即使是熟读三国这段历史的燕清,论起对张济印象最深的地方,也只有他那貌若天仙的夫人邹氏。
史上在宛城,她迷得曹操七晕八素,乐不思归,结果惹怒了她的侄子张绣,后者听了贾诩的计策,将耽于温柔乡的曹操打得落荒而逃,不仅成了鲜有的大败,连心爱的长子曹昂和贴身保镖典韦的命,都为保护他而丢这了。
且说张济审视自身,觉得虽远不如马韩二党势大,这些日子里却也聚了一千旧部,皆是游骑散勇。
不说朝廷被董卓的暴行给吓怕了,基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的做派,凭他的人马,就算没法跟皇甫嵩的四千精兵抗衡,若只是劫掠百姓,不但绰绰有余,四散逃开也极为方便。
于是刚派送了俩军事重职出去的小皇帝刘协和王允等百官,满心以为喂饱了那两头凶狠的豺狼,就能安然无恙地过完这个冬了,不想此无异于软弱妥协的举动却启发了更多蠢蠢欲动的野狗,纷涌过来,眼冒绿光地撕咬几口。
刘协一是自知年幼无知,二是长年累月的傀儡生涯,叫他缺乏只效忠于自己的势力,只好假作心甘情愿地听信王允等握权自重的老臣谏言。
然而,就算是刘协再缺乏政治经验,见王允之计虽暂驱退了虎视眈眈的马韩二势,却连张济这种贼名未洗的小角色都敢有样学样,通过威胁朝廷来讨个官做了,也知道此计存在着极大的不妥之处。
他急召王允等人进宫,将脸一板,倒颇有几分威严:“依众位卿家之见,此回又当如何?”
王允当然不肯承认自己的决策有重大失误,然一时半会也给不出好的建议来,于是默契地与自己党派中人慷慨激昂地痛骂张济卑鄙无耻,趁人之危,迫害百姓,历数百来项罪状,直将张济那默默无名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得体无完肤。
刘协起初还耐心听着,后来见王允只是骂个不停,却说不出半点有用的补救措施来,也知他压根儿就不顶用,死死地攥着拳,一边暗悔昔日怎不听真正的肱骨栋梁、目光宏远的吕豫州之使所谏忠言,一边强忍着要苛骂兀自滔滔不绝的王允的欲望,和颜悦色地转问自进来后就面容肃穆,沉默不语的皇甫嵩将军:“义真如何看待此事?”
皇甫嵩也不管会否得罪王允等文官了,反正朝中武将不多,而不客气地说,论忠勇俱全的老将,也只剩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