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康微微沮丧,“你不懂,我与大哥,父皇,母后,长得都不像,而且我每次问这事儿,所有人都搪塞推脱,像是有秘密瞒着我。”
薛慕极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看见不远处升起三面通红的五角星旗子,扶云已经挂上成功的暗号,他站起来拍拍衣服,对莫子康说,“我说过帮你打听,你就安心等两天。你吃饱了没?没吃饱就再叫几碗,这顿我请,你慢慢吃,我要回去看戏了。”
父亲这般兴师动众,老太君该是知道被绑架的人是自己,三房那个藏得很深的夫人,也该在人前露露脸了。
他写了五封一模一样的错信,分别教给五个人,因为他要判断,侯府里这五个拿的出给丫鬟巨额赏赐的主子,谁才是惊马案的幕后主谋。
第18章 枯井
扶风与扶云,按着之前的布置,引着薛侯爷找人,最后找到那个罪魁祸首。自家暗卫聪明的紧,定会找到最佳时机,让他爹听到最应该听到的话。
扶云刚刚挂起来的三面旗子,说明跑马场事件的主谋,是收下他写的第三封信的人,与他所想的差不多。
而且,就昨夜杨师傅把话说一半的表现来看,老太君是知情人。
如此,一切讲得通,薛怀咎不受宠,谁的路也挡不了,那个恨二房四哥恨得要死的理由,就是自己素未蒙面就挂了的那位才华惊世的薛三爷。
在薛慕极原身的记忆里,薛三爷就是个木头做的排位,每年家族祭祀的时候,磕上两个头上上三炷香。这三房夫人也真够执着,一个死了十二年的人,不仅守着贞洁发誓不改嫁,还心心念念要整死那克死她夫君的孩子。
活的累不累啊!
薛慕极绝不会放着这么一个无聊变态的老女人在平江府里,处处威胁他的好哥哥的x_ing命安危,但要把这女人赶出侯府,就得先过老太君这一关。平江侯府能压的过老太君的,唯有他爹,但他爹重孝道,不严重的事情多半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必须样,激起他爹的怒气,再给他爹找个名正言顺的反驳老太君的理由。
敬宁冯家与平江薛家千年的交情,不是她一个外姓妇人敢挑衅的。
他一路沿着小巷,走到事先安排好的一处偏僻的荒废已久的枯井,他在井边木架子系上一条带铃铛的红绳,然后爬上边沿,直跳下去。
井不深,里面没有水,这是他从原身的记忆里发现的绝佳藏身之地,薛世子曾经在此与自家暗卫玩耍追迷藏,除了扶风与扶云,这个井没有别人知道。
井下很黑,薛慕极摘掉发冠,解开外袍子,躺着滚了几圈,把全身滚得满满是土,看上去像是被绑架扔下井的样子。井下的空间比他想象中的更大,他找了个角落,靠着坐下,等着扶风按着昨夜设计好的,化妆成不小心发现铃铛红绳,再引着侯爷老爹的人下井来救他。
按着他的算计,应该不会等很久。
伸手不见五指,薛慕极靠在井下冰凉的石壁,找了一缕头发转着打发时间,他好像看见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光亮,光闪闪的。
薛慕极好奇,这枯井下还有宝贝呢。他慢慢走过去,脚下似乎踩到什么硬物,接近亮光,他看清楚,是个小贝壳,海滩上四处能捡到。太平凡了,薛慕极都懒得蹲下捡,大概是过路的谁不小心掉下井的。
头顶上的脚步声稀稀落落,扶风在上面大喊,“师傅,这里,有个红线拴着的铃铛,好像是世子的东西!”
薛慕极赶紧趴下,身子压在土上,摆了个狗吃屎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只听嘎嘣清脆响声,有个木棍隔着他的肋骨生疼。
薛慕极没忍住,惨叫半声,赶紧用满满是泥土的手捂住嘴。但还是被听见了。
“有声音!我下去看看。”井上,暗卫长身先士卒的跳下。
眼前一幕,薛世子被人像个抹布似的扔在井底。
暗卫长的心,抽了一下。叶红袖与丫鬟都不认,匪首没有线索,夫人刚刚知道此事,与老太君大声争吵,还说要书信给兄长派人来查个清楚,老爷也真的生了怒气,整个佛堂,快要被平江侯的怒吼声与丫鬟受到杖责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给掀开房顶。
若是再看见薛世子这般模样,叶红袖多半是在侯府呆不下去了。
暗卫长随师傅,也姓叶,出身三房,本是薛三爷的人手,后来继承师傅任平江侯府的暗卫长。叶红袖与他同一个师门,从薛三爷手下做事,虽然不相熟,也算是名义上的师兄妹。暗卫密布侯府,除了老爷与世子,都是他们的监视对象。自己这个师妹,在二房的手段他都知道,但老太君都不管,他才不会闲的多事。然而这回,老太君也保不了她。
暗卫长把世子抱起来,世子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睛里透着迷茫,好像不认得他似的。小小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不一会儿,两行眼泪从小桃花眼的眼颊流下来。
饶是生人都会心疼,更何况他是看着世子长大的。
薛慕极可怜模样是装的,但眼泪是真的,他刚刚趴下的时候,胸口不晓得撞上什么东西,疼死了!
暗卫长抱着世子,温和的哄着,“世子,没事了,属下在此,没有人能伤你。”
薛慕极小手拽着暗卫长的领子,生怕被人抛弃了似的,脸上写着害怕与恐惧,嘴角发出呜呜的小声,像一只刚刚逃脱利箭的小鸟,找到了温暖的归巢。
叶暗卫长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把世子整个身体包起来,旁边不少百姓围观,世子可不能这个模样见人。
他吩咐井上人准备绳子,拉世子上去。
刚走一步,脚下又是清脆的响声。
暗卫的活动多半在夜里进行,所以他能在漆黑的枯井中看清楚。他听着声音不对,下意识的低头,脚下,也就是世子刚刚躺着的地方,有一具半埋着的森森白骨。
薛慕极也低头去看,被暗卫长把脑袋捂上肩膀,大手附上他的眼睛。
世子还小,怎能看这些凶残尸体?好在刚刚世子晕着,要不然,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创伤,该如何是好啊。
薛慕极被蒙上眼睛,想来是他看不得的东西。
大概,是尸体骨头一类的。
薛慕极摆动小脑袋,还是挣脱不了暗卫长的大手。算了,等上去问问扶云,枯井里撞到他的是个啥。
暗卫长把世子带上去,又重新跳下来,几个属下跟着,把白骨给挖了出来。
枯井的白骨,他粗略估计,死了有十几年。因为平江商贸发达,家家富足,所以平江地界,很少有杀人放火,更别提命案。平江衙门可谓是大靖最闲适的衙门,一年到头,也没一家击鼓鸣罗喊冤,状师这个职业,在平江是不存在的。
而这十几年前发生的案子,无人报案,也无人寻找失踪人口,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想了想,他把这白骨交给属下,带去平江衙着专业仵作查验,世子要紧,他把世子带回侯府再说。
他见薛世子情绪稳定些,问,“世子看清,绑架你的人的样子了么?”
薛慕极摇摇头。
“世子还记得马车的样子?或者声音什么的?”
薛慕极依旧摇头。
暗卫长摸摸世子的软软的头发,世子出生到现在都被全家护在掌心,那时候他被吓坏,怎么会记得这些。
薛慕极被暗卫长抱着回侯府,刚进大门,就被焦急等待的冯欣接过去,搂在怀里,从头到尾看了个完全。她看完,薛德忠接着看,确保儿子除了衣衫脏乎乎,前胸有点青紫,再没有什么伤。
两人舒了一口气,薛慕极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看戏的大结局了,谁知冯欣说,“徐大夫,您老再细细检查,世子他有没有中毒。”
薛慕极就要被冯欣的丫鬟接过去,徐大夫已经提着药箱子出门了,大概是要回岚星院做细细检查。
他不能走,一个石头三只鸟,只打中了一只。且不说他想亲眼目睹薛家最后会给三房夫人何等处罚,又有谁会跳出来求情,来算清自己在府上管的上事的人们心里的分量。且不说,他还要趁这机会给未来大理寺卿哥哥的身家x_ing命多一份保障。
还有,他要是一走,扶风扶云两个把他给弄丢了的暗卫,肯定是要受罚的,他向来护短,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尽管被香粉气味呛得难受,他还是举起两只小手,搂住冯欣的脖子。
重生成小孩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果然,冯欣的母亲爱又发作,回头对薛侯爷严肃的说,“忠哥,我带极儿回院子,你先命人把那丫鬟与姓叶的给我关起来。这次,我绝不会手软,我绝不会放过毒害我儿的贱人。我晓得,平江一半的人手,都是你三弟培植起来的,还有母亲偏心三房跟那贱人,你若是觉得为难,我就写信,让我母家c-h-a手,大不了,让我弟弟亲自走一趟平江。”
换做平日,薛德忠定会劝夫人切莫冲动,万事好商量,但他也见过极儿被抱回来的模样,刚刚听暗卫长细说找到世子的详情,若不是那勾在井边的红线铃铛,极儿在井下又冷又怕,没有人管,要受多少罪!他立刻下令,“传我命令,把那两个贱人给我关到地牢,明日我亲审,母亲若是阻拦,强硬些无妨。”
暗卫长领命,他安排好下属去办这件事后,跟着平江侯去书房,那井下白骨的事情,匪夷所思,虽然已经跟平江衙打过招呼,还需向侯爷报备下才是。
扶风与扶云,还在门外候着,暗卫长出来看见,开口命令把人关到地牢。
侯爷的处罚未定,这两个失责的下属,大概也保不下。暗卫长舍不得,一手养大的孩子,不是亲生却胜亲生,却必须遵从命令,失责是事实,这是当年他接任暗卫长时,对师傅的起誓,也是对平江侯爷信任的回报。
“极儿,母亲不会放过伤你的那伙人的。虽然是弄错了人,但三房c-h-a手二房的内宅,太过嚣张,我这个侯夫人,也太不被她们放在眼里了。”冯欣的面容没有一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