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平江侯挥挥手,侍卫把人押下去。
平江侯走近叶红袖,说,“我且称你一声弟妹,因为你是三弟明媒正娶的发妻。三弟早逝,这些年来,你守着贞洁陪伴母亲左右,与我薛家有恩。但一码归一码,平江侯府,绝不会姑息,伤害世子之人。红袖,三弟在天上看着你,你回答我,绑架世子,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叶红袖毫不犹豫的摇头,瘦削的脸廓带着坚毅的神色。
“我知你没有害极儿的心,但就算咎儿,也算是你的侄子。我昨天才得知,这十几年,你都对那孩子做了些什么。他是个孩子,如果你与三弟有亲生骨r_ou_,你会狠的下心来吗?罪孽啊!
你……”
老太君打断说,“红袖,起来吧,我累了,你扶我去佛堂。”
老太君抬起右臂,叶红袖却是没有起身。女子把脸转向薛慕极的方向,问,“世子,二房那扫把星,未必承你的情。他命里带煞,迟早会牵累你,牵累整个平江侯府。”
看穿了?无所谓,薛慕极笃定叶红袖不会说,就算说了,她爹娘也不会信。
叶红袖又面向老太君,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孩子,你这是……”
“母亲,侯爷,夫人,红袖认罪,我没有绑架过世子,但跑马场的事故,的确是红袖做指使丁儿做的。红袖为一己之私,至世子安危于不顾,对不起侯爷栽培,更对不起三爷信任。师兄与侯爷说过的,红袖也全认。做下这些,红袖已经没有脸面,呆在平江祖宅。红袖与三爷缘分已尽,此后出家修佛,再不理尘缘琐事,也能为手上罪孽赎罪。红袖最后的心愿,是去平江祠堂,给父亲与三爷上注香,望侯爷恩准。伺候,红袖生死,与侯府再无瓜葛。”
说完,瘦削单薄的女子,直起身子,面对堂上吃惊的所有人,眼里是释怀与平静,对于三爷,她执着了半辈子,终于能够放下了。
还有,更重要的,是她的誓言,她的承诺。
“红袖,你也疯了吗?”老太君急的站起来,她昨夜悄悄给丫鬟加了一味药,弄疯了这个唯一的证人,但红袖为何还要承认呢!
叶红袖把头上的燕尾蝶玉钗,摘下来,放在地面,割舍掉最后的联系之物。
她心里清明,薛慕极是平江世子,平江未来的主子,薛慕极设计要她走,就算她今天不走,也早晚要走。
倒不如,潇洒些,干脆些。三爷曾说过,之所以选了她,就是看中她不似女子心事沉重,能够拿得起放得下。但三爷之智,人心算计可近妖魔,也有猜不透的时候。她不在乎,所以潇洒。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东西,在乎的,哪里能够轻易地放下呢?她叶红袖生而为人,放不下的,唯有三爷。
薛慕极憋着话心里不舒坦,自己与这位大概要此生不见了,他又从凳子上跳下来,用孩童迷茫又好奇的神采,问说,“三婶婶,丫鬟都疯了,你大可以都推给丫鬟自作主张而为,你为何要自己承认呢?”
女子她缓缓站起来,向着众人微微浅笑。她望着地上那别致的钗子,与薛世子说,“红袖曾向三爷发过誓,若平江侯问话,红袖都不可说谎。”
第20章 同住
叶红袖没有留恋,得了允许,在祠堂与夫君的排位作别,独身离开薛家。
没有人送她,因为她刚刚认罪,搅黄了老太君的计划,气的老太君旧病复发,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次都没站住,最后一次站起来,直挺挺的晕倒了。
众人忙着医治老太君的事儿,自然而然把这位给忘记了。
薛慕极倒是没有忘记,他拉过扶风说了几句,才跟着母亲父亲去老太君的院子。
不久,扶风回来,手里提这个小包袱。
扶风刚刚得世子命令,送些盘缠给叶红袖,世子的意思,平江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钱,多少要意思意思,万一这位出侯府后饿死了,连累到侯府的名誉就不好了。
薛慕极皱眉,“她不收吗?你不是她师弟吗?她为什么不收你送的东西?”
扶风趴在世子耳边,“没送,红袖姐姐坐着二房的马车走,我怕打Cao惊蛇。我不敢跟着太远,师傅寻不到我,会起疑心的。”
“二房?”薛慕极看了看四周,二爷在,薛怀笛跟薛怀咎去上课了,二房二哥被狗咬的腿脚不便不适合外出行走,二房大哥多半是去画院了,马车是谁的?
“本来红袖姐姐拒绝,但二房夫人,硬是要送她。”扶风听墙角的功力,在短短几天已经上升了不止一个段位,他学着二房夫人的语气说了一遍原话,薛慕极最后来了个意味深长的叹息。
叶红袖把折磨薛怀咎的事,都推给萧小姐,萧小姐这个冤大头,竟然还依依不舍的驾着马车送别她?
这薛侯府里的门道真不少,以后他掌家,得空要好好理顺理顺才行。
萧小姐从开元母家嫁过来的时候,叶红袖还没有与薛三爷成亲,还是侯府里的暗卫一员。她奉命跟随薛二爷,去开元迎亲。
萧小姐在母家并不受重视,出嫁前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配备齐全。当然,富贵如平江侯府,是不会介意那零星半点的嫁妆的。薛二爷表示能够理解萧家主母那番养兵费钱不小心把嫁妆给预支了的说辞,准备接着新娘子走人了事。
萧小姐走到半路,花轿里忽然被塞进一个红木盒子来。
打开,是一个精致的玉镯。
她急急的掀开帘子,抬轿子的轿夫一脸茫然,均表示刚刚没有人经过啊!
这镯子,是她亲娘留下来的,本就是要给她做嫁妆,却被黑心的主母昧了去,私藏起来。
萧小姐嫁到二房后,用心调查了此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给得起银子。萧小姐得知,那个把她嫁妆偷出来送她的好心人,是三房的主母。
所以,萧小姐才从不解释,任着叶红袖折磨他二房的孩子。用她刚刚在家门口马车旁的话,“这个世上对我好过的人不多,所以,对我好的人,我都记得。”
薛慕极才不会被这种狗血妯娌温情故事感动,省了他的银子,他高兴还来不及。
门里太拥挤,而且香味太浓,他坐在院子的小方凳上,用毛毛Cao逗弄刚刚从花蕊里钻出来的虫子。
玩了一会儿,果然,东边升起炊烟袅袅,然而,薛侯府的厨房,在西边不在东边。
“着火啦!!!”
平江侯府东边的常新院子着火了。
“老太君醒过来了!”
屋子里刚刚要出去看情况的几位爷,收住了脚步。当然,除了薛二爷,因为常新院,是他的宅院,确切的说,是他儿子们住的院子。
薛慕极刚刚在大殿上洗手的时候,拉住妙语的手,是在妙语的掌心,偷偷写了几个字。他情急为之,让妙语想办法在疯子丫鬟被押回去后,偷偷放出来,再引着疯丫鬟到常新院子去。看守疯丫鬟的那些下人,能被老太君买通喂药,当然也能被他买通开锁。妙语再想办法弄个烛台进去,疯丫鬟打翻了,自然起火。
这件事有一定风险,他当时想不到叶红袖会主动承认,才会临时更改计划。
好在老太君忽然晕倒,吸引了侯府所有人的注意。
薛慕极尾随着薛二爷到二房,火被扑灭,纵火者疯丫鬟被捉住,薛二爷围着院子转转,除了花花CaoCao被烧焦外,好像没有什么损失。
“极儿,你跟来做什么?”薛德良觉得自己最近连着特别倒霉。
薛慕极惊惧的小眼神,“二叔,院子被烧的这么惨啊。”
薛二爷表示,“没关系,赶明儿找花匠来,重新布置下就行。”
这时候,学堂的薛怀笛与薛怀咎也赶来。薛怀笛沿着自己屋子走了一圈,看见薛慕极趴在最边上的小屋门口垫着脚张望。
“你在看什么?”
“你看,桌子都烧的变形了。”薛慕极指着里边。
薛怀笛想了想,“桌子本来就那个形状。薛家十几年前,咱们还没出生的时候,起过一场大火,那时候烧掉不少家具,可能是下人从那时候烧坏的家具里挑出来,勉强能用的一些,摆在这里的。”
“哦,这屋有人睡吗?”
薛怀咎本来是想进门的,结果远远就看见薛慕极的影子,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
薛怀笛指了指门外站着的薛怀咎,“他之前住这里,这几天,与我住一个屋。”
薛慕极恍然大悟的样子,悄悄的问二房三哥,“你是不是不愿意与他住在一起?”
薛怀笛点头,本来那屋子是他一个人的,如今住进去两个人,自然比较拥挤。
“那你同我说服二叔,让四哥搬去我的岚星院住吧,我的院子有很多空屋子呢。”薛慕极非常友善的施以援手。
没等薛怀笛答应,薛慕极就跑去扯薛二爷的外袍,“二叔,三哥的屋子有点儿旧,上次我住在里面,下雨的时候屋顶还滴水,你找人修院子的时候,能不能把常新院的主屋也修修?”
薛慕极与薛怀笛交好,有时候会留宿二房,但屋顶漏雨的事故……
薛二爷转脸问,“笛儿,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与我说?”
薛怀笛编不出来,薛慕极接话,“我们还没有看清究竟是那一片瓦漏雨,想看清楚之后再找人来修。”
小孩子的想法与成人不同,薛二爷立刻说,“不用找了,明儿把屋顶的瓦换一遍。你们几个孩子,先去隔壁你们母亲那里住着。过几天换好了,再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