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不喝酒的闻拾来象征x_ing地接过酒杯,举杯前便首先道出开场白:“凌先生,很感谢你抽出宝贵时间与我见面,我这里有几个问题希望能得到你的解答,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吧?”
凌云霄爽快点了点头:“请问。”
“凌先生,假设时采春出于某种原因改头换面生活,就你对他的了解,你认为他会选择过怎样的人生?”
这不是闻拾来想问的问题,可他总得装模作样一番,假装问题是集中在失踪人口身上,而不是潜在的罪案疑犯身上。
面对闻拾来的问题,凌云霄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我认为,照理他是那种认准的事就会按计划去做的人,即便再害怕,只要是自己应该做,就算是哭泣着,他也一定会好好完成。”
闻拾来假装突发奇想:“所以,他会不会其实还是去了T大?如果这是他想考取的学校?”
凌云霄愣了一下,“我没那么想过,”这会儿他想了想,“不过,听起来很可能。可惜,后来我没去T大。”
“所以后来凌先生你还是出国留学了?”
凌云霄摇头:“那时我再也不考虑出国的事。而我是为时采春才想去T大,失去这个理由,我便去了比较容易进的S大。”
“S大其实也挺不错的,就是学校很偏远,出入不方便。”闻拾来继续诱导着说。
凌云霄看起来毫无防备,随口闲聊般顺着闻拾来的说辞说:“所以几乎所有人选择住校。我是正巧家里有一套别墅在那附近。”
“凌先生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近才去了S大吧。”闻拾来半说笑着调侃。
凌云霄不自觉跟着微微笑了一下:“我又不是流川枫,其实还是因为考到S大才会搬去那里住。”
鱼上钩了,闻拾来收线:“可是,凌先生,根据调查,你在参加高考前就已经一个人搬到了那栋别墅。”
凌云霄神情不变地转头直视向闻拾来的眼睛。“你说得没错。”他既不意外,也不犹豫,相当坦诚地承认下来。
闻拾来追问下去:“所以,为什么高考前就搬到那里?眼下又为什么要为这件事说谎?”
凌云霄淡淡笑了一下:“与其我继续说谎被你一一揭穿,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猜想,我保证在你答对时会给你得分。”
闻拾来认为凌云霄挺狡猾的,但他却本能相信了这一保证。
“上次你讲的故事,有一处其实已经给了我提示,当时我没留意,但后来想想,那句话有着更多的隐藏事实,我却简单字面理解了。”闻拾来细说从头。
“哪一句?”
“你说时采春用了‘更加恶意’的方式来真实地拒绝你。”
闻言,凌云霄低头凝视向自己的酒杯,半晌的沉默后,他低沉下语气,缓缓道来:“是啊,他不是直接拒绝我,他告诉我的事情,比那可怕多了。”
闻拾来忽然不忍心说下去。
凌云霄倒是重新振作精神,他刻意若无其事笑了笑,抬头对闻拾来说:“那么糗的事,与其被别人揭穿,不如我自己说吧--当时时采春告诉了我真相,那个关于他暗恋我的谣传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确有暗恋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为了让那个人能心安理得继续和他当朋友,他假装自己喜欢我……他假装自己喜欢我,却从来没打算真正喜欢我,甚至,从来没打算真正看我一眼。”
“所以那时候你决定出国对不对?”闻拾来轻声问。
凌云霄苦笑了一下:“我就是一个更倾向于逃避的男人。”
闻拾来认为对方不是不勇敢,这个男人只是有太过柔软的内心。
--可是,这个内心柔软的男人,为什么最后会做那样的事?
闻拾来情不自禁问:“既然你都准备出国了,为什么后来却……留下?”
被如此提问的凌云霄在良久沉默后作出决定。
“你解锁了第三关的故事,要不要听下去?”
☆、凌云霄的故事VI
我们家有祖传的安保团队,在采春住院期间,我从中物色了足够可靠的人物,然后把他调为我个人的保镖。
那天,我和他是一起行动的。
之前我就说了,我总是在采春病房楼下,所以,我很清楚他的病房什么时候没人,什么时候消失会最晚被发现,包括,什么机会下能给他的葡萄糖中添加安眠药物。
那晚他睡得很沉,我抱着他从消防楼梯下楼,那条路上唯一的监控摄像头是自动旋转角度的,我在角落紧紧抱着采春,等保镖说可以后快步穿过走廊。
那套郊野别墅事先我已经让人打扫过,最大的房间我亲自量过尺寸,然后买了足够长的链条。当我亲手把昏睡中的采春放置在床上后,我将那根链条的锁扣锁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责怪我做得过分。我知道以采春的x_ing格,如果铁链锁在手上或者脚上,他甚至能不惜折断手脚也要逃离,脖子是他唯一不得不放弃通过伤害自己来逃跑的部位。
那个晚上我始终坐在床边,一直坐到天亮。
采春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才悠悠醒转。因为药物的关系,他依旧不是很清醒,还以为我和他都被绑架了,迷迷糊糊让我别管他,快跑。我不知道能怎么解释,只能坐在那里难受。
当然,很快他就搞清楚状况。他看起来不敢相信,但还是接受了事实。之后的那个夏天,他再没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可以不理我,可没有办法阻止我在他的房间坐着。于是,每天我都厚着脸皮待在他的房间。
夏天结束的时候,某冷空气来袭,在骤然降温的第二天,我注意到他双颊潮红,嘴唇泛白。因为担心,我询问了他身体状况。他否认自己有任何不适,我趁着端晚餐给他的时候接近他,用电子温度计测量了他的体温。结果他果然着凉高烧。
他的心情看来很糟,怎么也不肯吃退烧药,我不敢强迫他,只能将药片偷偷融化在粥中,把粥当做夜宵给他送去。大概他识破了我的手段,怎么也不肯喝粥,早早便上床休息,背转身去看也不看我一眼。
那晚我没睡,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他在睡梦中忽而全身发热,忽而又身体冰凉,在他发热时,我用冰贴为他降温,s-hi毛巾为他擦拭手脚,等到他发冷时,我便抱着他为他取暖。大概直到黎明,他的体温才恢复正常。因为折腾一夜,放下心来的我困倦疲累地抱着他不自觉睡着。
等我再次醒来,我的脖子上缠着铁链,那根锁住他的铁链。
他坐在床头面无表情看着我起床,看着我把松松绕着脖子的铁链解开取下。原本他可以故意勒住我脖子,逼迫我交出钥匙,但他没那么做。他只是冷冷看着我解开铁链,看着我凑过来抚摸他额头。
后来我才知道他发烧的真相。
我的保镖告诉我,他注意到采春发烧前一晚,在浴室洗完澡后,镜子上没有雾气。当时保镖没太留意,但事后想来,采春当晚肯定洗了冷水澡。在忽然降温的晚上,他选择洗冷水澡——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让自己着凉发烧。第二天他故意隐瞒病情,拒绝服药,这么做就是为了让病情加重,甚至演变成肺炎什么的,到时我就只能让他就医,即便不去医院而是请医生来别墅,至少也能让他找到足够的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他就是那么想逃走。不惜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
知道所有原委的我异常生气。
我冲到他的房间责问他为了离开我,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狠狠反击了我,他问我,为了不让他离开,我又做出了什么事来。
为了不让他离开,我绑架了他。
为了不让他离开,我成为了罪犯。
他说得没错,为了自己的目的做出过分事情的那个人是我。
可是,我却忍受不了他的指控。我开始倾吐满腹的怨言,就好像自己委屈至极。我问他,为什么那么珍惜自己对常夏的感情,却可以将我对他的感情看得如此卑贱。
他弃若敝屣的东西,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我珍藏了那么久的宝藏,小心翼翼献给他,他在随手把玩后,毫不犹豫丢弃在地,任人践踏。
面对我的发难,采春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大概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强词夺理的人。
——你所谓最宝贵的宝藏,就是这种可以满不在乎禁锢我行动的感情吗?
他只用了这一句反击,便让我溃不成军,兵败如山倒。
那天,我坐在他床边的地上,因为没有力气站起,就那么坐了整整一天。
不过那天之后,我和他的关系莫名有某种程度缓和。他开始偶尔搭理我的自言自语。
最初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
我给他讲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情。我说今天有个高年级的学姐向我告白,他说哼。我说学校的论坛有人专门为我发帖建了个男神花痴楼,他说呸。我说今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说活该。然后他斜睨过来问我,那个我的花痴楼有没有把我摔跤的照片贴上去供大家花痴?
我觉得我摔跤让他挺开心的,于是之后总骗他说,今天我又摔跤了。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冲我翻白眼:你摔傻了吗,以为我真会相信?
……有时候,我们也会讨论敏感的话题。
我问他,如果有一天他成功逃走,恢复自由的他第一件做的事会是什么。他不假思索回答我,报警。
我接着问他,如果让他给我量刑,他会怎么判。他回答我说,他会让我一天三餐都吃糖醋青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