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映衬的眉睫如墨,整个人却更加冷若冰霜:“不必了,多谢相爷成全。”
说罢即刻离去,雪白的衣袖轻轻拂过齐允垂下的手,齐允瞬间双手紧攥,青色血管根根凸显。
方子钰分外凄惶,“阿笙,我们逃罢。”
芦笙瞧了瞧方子钰,“又不是你入宫,你怕什么?”
方子钰紧抓着芦笙的衣袖不放,“可是你,你……”
芦笙拂开他的手,道:“不必担心我,这本是计划里的一环。”
看着芦笙远去的一抹纯白背影,方子钰困惑的喃喃道:“芦笙,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第17章 禄行决
西朝皇帝禄行决弑父杀兄篡位,奈何一招不慎倚重齐允,终究落得大权旁落,惶惶终日的境地。
禄行决y-in沉着脸坐于寝殿,禁衣一身内侍长服,低眉顺眼,“启禀陛下,丞相忧陛下劳心,特以美人相赠,请陛下笑纳。”
禄行决冷笑,随即一脚踢翻了禁衣,“如今是连朕晚上要睡哪个,都得听那齐允安排!好,当真是好的很呐!”
他年方二十即登上皇位,本想大展鸿图,不想一路憋屈至此,此时更是气的浑身哆嗦,禁衣俯身跪地,依旧坚持道:“请陛下笑纳。”
禄行决冷冷凝视禁衣,昔日最为亲近信任的人,如今自己却是越发看不懂他,心痛如绞之际不由轻声问道:“事到如今……终于连你也背叛了我吗?”
禁衣以头贴地,低低道:“陛下见见那位美人罢。”
于是银烛点蜡,灯火烧的摇摇曳曳,禄行决披着一身金黄璀璨的龙袍,却越发觉得讽刺。
美人被人带来,禄行决只不屑的看了一眼,却登时如遭雷劈,一时只觉魂飞魄散。
美人虽是男子,却依旧美的惊心动魄,一身风华绝代仙姿足以令人神魂剧荡,但禄行决愣住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的美。 禄行决浑身颤抖,慢慢站起身子,脸色惨白,半晌勉强动了动唇,“你……”
侍从皆已退去,此刻只有两人相对而立,芦笙姿态悠然从容,甚至伸手摸了摸禄行决的头发,柔声道:“弟弟。”
禄行决蓦地退后两步,跌落床榻,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芦笙居高临下,一身薄衣轻纱却没有半分媚态,眉宇间尽是清冷高华的矜贵,他俯身摸上禄行决的脸,“怎么不可能?我无心皇位,对你更是喜欢的紧,你原本不该杀我的,如今我没死,不是皆大欢喜?”
他握住禄行决如浸冰雪的手,在他耳边低低道“好弟弟,你不是恨透了齐允吗?我帮你废了他,夺回大权,可好?”
声音柔和却蛊惑动听,禄行决紧攥着身后锦被,勉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你的皇位。”
禄行决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偌大西朝皇宫里一个不起眼的皇子,身边只有一个禁衣,父亲是他终日里仰望的天神,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沐浴在那片神光里,因此他努力的向阳而生,父亲也终于看到了他,但从这一刻起,始终沐浴神光的太子也发现了他。
他从此深坠地狱,他的x_ing命尊严,全在太子一人掌中,禁衣也被太子困于府上日日惨加折磨。而这暗无天日水深火热中,终于透进一抹光明,新科状元季符笙。
圣上对他的荣宠与另眼相待使其成了太子的眼中钉r_ou_中刺,太子恨极了季符笙,因着这份厌恨的转移,禄行决才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并且悄悄把奄奄一息的禁衣偷回身边。
太子构馅季符笙不成,反激怒皇帝,囚禁东宫,禄行决得见天日,随即与季符笙相交甚笃。
季符笙温雅清绝如月如莲,与人相交似全不设防,但y-in沟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禄行决再没有半点真心,暗杀季符笙诬陷太子,季符笙伤重昏迷,皇帝勃然大怒,废太子囚禁冷宫,禄行决步步谨慎,才华伟略恰如其分的透露出来,终于令皇帝看到了他。 但季符笙依旧荣宠不衰,禄行决日日忌惮惊惧,生怕再有第二个太子压迫侮辱,终于在皇帝即将承认季符笙皇子身份之时,逼宫夺位,终于将太子置于死地的那日,他觉得所做一切都值得。
但他还是太过心急根基不稳,虽一手cao控齐允,一手贬季符笙为奴为娼,终究力不从心,不得不借齐允之势,却也不得不杀季符笙以除后患。那日天牢,一柄利剑透心而过,自己眼睁睁看着季符笙绝了气息,那张苍白秀致的脸上,没有半分怨和恨,漆黑的睫毛温顺的垂落,好似陷入沉睡,禄行决却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
但他不仅醒来,还大摇大摆的回来,说要他的皇位,怎么可能?定然是一场梦罢了,梦醒,自己还是那个永远斗不过齐允的废柴皇帝,倒还真不如把这皇位给了季符笙。
禄行决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懵懂迷蒙的偏了偏头,身边人侧脸精致如画,漆黑的睫毛温顺的垂落脸颊。
登时电闪雷鸣直劈天灵盖,周身一个剧烈哆嗦而后膛目结舌惊坐而起。
芦笙睁开眼睛看向禄行决,声音含着笑意:“弟弟,昨夜睡得如何?”
听得“睡”一字,禄行决浑身汗毛惊乍起,牙齿咯咯打战。 芦笙眼睛笑的弯弯的,“哥哥陪弟弟睡一夜怎么了?我又没有□□你,何况你那小情人禁衣早已知情,你缘何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禄行决只觉得更加羞愤欲死,咬着牙低声道:“你真的想要皇位?那你会不会杀我?……你杀我没关系,不要害禁衣……可好?”
芦笙唇角划出一抹狡猾的弧度,“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你好好听话陪我演戏,我自是不会为难禁衣。”
禄行决突的想到了什么,冷笑道:“齐允对你一片痴心,你却这般背叛他,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芦笙摇摇头,“这宫里哪处没有他的眼线?我对你说的话,原本就是要说给他听的。”
又道:“齐允就像一只老虎,纵容的瞧着爪子底下的小兔折腾翻滚新花样,却终究要被他一口吞掉。”
芦笙漆黑的双眸深潭般不可窥探,心里默道:“但是老虎不知道,这只小兔不过吸引他一时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巨网正悄然兜头而下。”
禄行决想说,就凭你,确然翻不出什么花样,便是把老虎爪子咬个洞,那也还是老虎,但触及那双湛湛黑眸,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第18章 谢灵玉
齐允脸色y-in沉,一派风雨欲来之色,“去查,季符笙同安王府究竟有何关系。”
下属领命而去,又有小厮进门来报,“相爷,门外卿玉秀求见,说是有关于季符笙的事情想报给相爷。”
齐允微敛双眉,心神不宁。
卿玉秀还是一身靛蓝衣袍,翩翩迈进门来,对着齐允姿态风流的行了一礼,道,“相爷,好久不见。”
齐允修长的手指在紫楠木椅雕花扶手上敲了敲,y-in沉着脸不耐道:“何事?”
卿玉秀直起身来,一派胸有成竹道:“小人昨日,不巧撞见了季符笙。”
卿玉秀抬眼看了看齐允的脸色,见其依旧y-in着张脸,表情没什么变化,接着道:“更不巧的是,与季符笙同行的除了那方子钰,还有一人,竟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王爷!”
齐允神色一变,卿玉秀有一瞬间觉得那眼神就像浸了血的霜刃令他遍体生寒,卿玉秀一咬牙,豁出去了一般,接着道:“小人本以为季符笙是相爷的人,可他同安王爷……举止亲密,而安王爷囚禁了方子钰的爹,方子钰竟也毫不在意,只怕已是背弃了他爹,投靠了安王爷了。相爷,小人所言俱是眼见为实,季符笙心思莫测,难保他对相爷不利,相爷一定要当心啊!”
很长一段时间,屋内静的令人胆战心惊。
卿玉秀手脚冰凉,冷汗s-hi透了衣襟。
齐允突然开口了,“你,是在向我表忠心?”
卿玉秀声音颤抖,“相爷,小人……”
齐允摆摆手,“你叫做卿玉秀?”
卿玉秀应是。
“你想留下便留下罢。”
直到齐允走了出去,卿玉秀才反应过来,内心的狂喜一点一点溢出来,眸中光芒大盛,他默默念着,季符笙,我一定会赢了你。
齐允从未感到过那么疲惫,和荒凉。
季符笙可以不爱他,他爱他就好了,但季符笙怎么可以去爱别人?
除了季符笙爱安王爷,齐允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他也听人跟他汇报,说季符笙想要皇位,其实只要季符笙喜欢自己,哪怕他真的想要皇位,齐允也会双手奉上。
但齐允不信,季符笙怎么会想当皇上,他曾是那么随x_ing的一个人,这些世人追求的外物何曾在他心上留下过一丝痕迹?
所以季符笙的皇位,必定是为了安王爷抢的。
安王爷向来跟齐允对立,齐允登基,安王爷必定落不到好下场。
齐允无限悲凉的想,季符笙,你难道就希望看到,死的那个是我吗?
齐允喝了很多酒。他也向来很能喝,但这次,他居然醉的很快。
模模糊糊间,他看到一个白衣人影立在不远处,那人影身形俊秀,像极了季符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