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落,不曾想羽帝闻于耳中,却是略一敛眉,直问我道,“龙衍,说起此事,孤王倒真有几分不解,既然当初你举兵与麒麟相争,为何又要执意拒绝孤王相助?孤王又不是那幽无邪,打不过就跑,我羽族兵将骁勇善战,若是当年南岭一并告急,我就不信,麒麟他还能死扛三十载?”
羽帝一言好生自负,而我闻听不觉摇首,当下忙答道,“百鸣兄,话并非如此,南岭遍地丛莽瘴气,虽说灵兽族守军兵力无多,但是你若先进一步,兵损异常,就算是大军压境,也速决不得,到最后难免还是僵耗,既是彼时,朕已然骑虎难下,又何必累你一并焦头烂额?”
我言出并无意与他就此事多作详述,却未料此际,羽帝闻我言,倒是面上表情复杂,似欣喜又好似不快,他当下眉峰轻耸,却对我道,“哎,龙衍,你也真是,水羽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当时你我两族争端方解,炎灵兵力损耗,但就南岭而言,孤王还抽得出余裕对付麒麟,你又何必如此见外?”
哦?
羽帝就是这般,说他好战一点也不假,想当初我是有意替他保存实力,没成想今天,他竟然还道我见外?此际他话音落,我心下不由好笑,一时摆手,只朝他道,“百鸣兄,灵兽族与你羽族相较,若单论杀伐,他灵兽长肯定不如你丹凤帝,但是麒麟擅守,你若想夺他寸土,真是难上加难,正因为如此,当初朕发兵嘉迎,想的就是速战速决,本以为借幽魔君主陌阳关之势,麒麟短时内必定妥协,谁料到那厮竟好像发了疯一般,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幽无邪沿陌阳关一路南下,幽魔大军已至畋嶙,他灵兽族西北多少城池半毁,谁料想那该死的灵兽长居然死活不松口,而后来一旦战事转入僵耗,朕就实在没必要再累你卷入纷争了……”
言至此,羽帝自是明白,不过今时,他似乎还有些对我未请他相助介怀在心,凤百鸣一时开口,摇摇头又笑道,“好歹后来,有翼族那姓风的小子夺嫡之战,你还知道开口叫孤王相助一臂之力,怎么,当初五灵会盟之际,那小子愣头愣脑,莫名其妙就跑来找你我的麻烦,你倒还有心助他?”
羽帝话音落,挑眉看我,而我忆起种种过往,除却一笑置之,还真是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当下信步往前,回首只道,“百鸣兄,那风微澜是朕的表弟,朕之所以助他夺位,也是有意切断有翼族与灵兽族往来商道,好叫麒麟坐困莽原。”
言出,羽帝随我身后,他连连颔首,“孤王明白,只不过那九翼王身后子嗣众多,这风微澜最是年少不更事,龙衍,你助他夺位,非但不是一般的大度,还真是敢于挑战难度,哈哈”,他言毕笑得开怀,而我真不知他此言是夸奖还是揶揄,当下微恼,正欲出言反驳,不曾想此际言未出口,羽帝竟又忽而面带怒色,只仿似质问我道,“龙衍,那风微澜登基,你还去观礼了?你怎么不先来函与孤王通报一声?”
这叫什么话?我青龙帝去哪里,莫非还要先与他通报?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想到百年已过,这厮口无遮拦,竟还是一如既往,而今时我闻他话语,不觉眉头微皱,正是稍有不悦,而这厮一步忽至我身前,不知欲要解释还是欲要问责,却朝我道,“你若是早些知会我一声,我又怎么可能会叫金翅去风神都观礼?金翅那厮,你明知道他……这混账东西自从沧浪驿后,就没正常过!”
凤百鸣一语义愤填膺,他咬牙切齿将那咏王骂了好几遍,而我听在耳中,尴尬至极却又无话可说,一时只想岔开话题扯些其他,哪料到今时这厮自言自语,竟还意犹未尽了,他见我转身欲往鸿苑回行,忙又是一步赶上,阴恻恻直问道,“龙衍,前时阿姊回九天省亲,那暖水玉可是你叫她送给金翅的?”
他问得倒准,然而此事复杂,我一听自是不会承认,我当下摇首,忙撇清道,“朕不知道,暖水玉是朕赠给水鸿调息养灵的,怎么,她要赠给咏王?朕不清楚。”
我急急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不曾想此际,凤百鸣听我所言竟忽然不说话了,他一时死死盯着我看,目光古怪,直看得我心里发毛,而我当下避开他所阻,只欲往前,谁料想这厮竟一把扯过我衣袖,挑眉直骂道,“该死,是不是在风神都,那混账东西又装如歌去骗你了?”
他问得暴跳如雷,而我忆起那时碾风别苑,咏王在我面前生生毁去一张锦绣容颜,却仿似到现在还有些心惊心痛之感,我当下摇首,一叹忙答羽帝道,“百鸣兄,你有所不知,那时候风神都一遇,咏王就是在朕面前自毁面容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再装如歌来骗朕?再说,朕又不是失心疯,一次认错,次次认错么?”
话音落,凤百鸣不语,而我一叹怅惘,如歌,唉……
片刻,我转道回行,回抵鸿苑只欲唤来亲卫送羽帝驿馆下榻,奈何羽帝不依不饶,此际他随我身侧,几番斟酌语辞,最后竟朝我道,“龙衍,孤王可要告诉你,金翅不是如歌,就算他有如歌一般的面容身形,他也不是如歌,且莫提诗词歌赋他一窍不通,单论这厮脾气之糟糕,就算连孤王都是望尘莫及,他这张脸,早毁早好,反正那暖水玉孤王也叫阿姊带回来送还给你了,日后,你少要与他见面,免得真失心疯了!”
凤百鸣这话说得古怪,而我听在耳朵里几番不是滋味,我当下无奈,不觉只笑他道,“嗯,不错,咏王脾气的确糟糕,你羽帝陛下比他好多了,至少在不高兴前,你还知道先骂上几句,对不对?”
我言出,羽帝一听又要发怒,然而此际,他抬眼见我笑得促狭,不觉竟是摇首,颇有些自嘲道,“龙衍,你可真是不知道,如今孤王的脾气,都快被你磨光了……”
一谈他即要扯些乱七八糟的话,而我又不是傻瓜,谈些国事家事尚好,一旦他说起这些暧昧之语,是叫我装傻充愣好呢,还是叫我百般推拒好?他道自己的脾气快要被我磨光了,难道我青龙衍又是什么出名的好脾气,若是以往,谁要胆敢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死缠烂打,我只怕早要怒起,刀剑相向了。
唉,莫非今时,我的脾气也快被他磨光了……
片刻,我一叹莫名,连连摇首,回抵鸿苑忙唤亲卫送羽帝至驿馆休寝,月色下我亲自将凤百鸣送至碧泱宫宫门外,此际正是与他话别时,但见夜空中两道白龙影疾行如闪电,瞬及,亲王公主落地化作人形,疾步至我身前,而我与自己这一双弟妹百年未见,今时重逢,龙涟当下扑至我怀中,直唤道,“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