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天昊料错了，当他在派出所里见到李路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形容狼狈，却倔强的抿着唇，眼底散发着坚定光芒的小孩。小孩坐在那里，身形单薄，脊背笔挺，脸上有淤青，但是，奇迹般的，却硬是不给人一丁点脆弱之感。
派出所的警察一听说程天昊是来找李路的，如同看到了救星，“呐，人在哪儿呢……哎，你有办法把他带走？刚才他们学校的人怎么劝都没用，这年轻人可真倔，他就是在这里把凳子坐穿，也于事无补是不是？我们已经在尽力抓人了，可提供的线索太少，没名字没照片的，总得花点时间……”这个小警员看来是个热心的，一路唠叨着，把程天昊领到李路面前，还伸手拍了拍李路的肩膀，“小伙子，想开点，人我们保证给你抓到，你现在呢，得先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再好好安抚你那小女朋友。”
派出所的人毕竟知道事实，没有学校那种传言，小警员对李路既欣赏又同情。
程天昊叹口气，拉张椅子在李路旁边坐下，“怎么弄成这样子了？像个花猫似的，还是只受了伤的猫。”说着用手摁了摁李路的一处淤青，李路感到疼了，嘶了一声，偏过头，愣愣的看着程天昊，“程大哥，你来了。”
程天昊一挑眉，“怎么，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李路摇摇头，他只是看见程天昊，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似乎自己一直在等着这个人来似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能告诉大哥李远，只会平添他的烦恼。但是程天昊不一样，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程天昊有绝对的承重力。
这是一种信任的表达，程天昊看懂了，或许……还有依赖。
“程大哥，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吧？”李路认真的说，“我要去买个手机，要把你的号码存在第一位，快捷键按一下就可以拨出去。”
程天昊无法形容此刻的惊喜，这句话听在耳里，竟然比任何情话都来的动听。
与惊喜同来的，还有对小孩的隐忧。
“我应该早点记住你的号码的……昨晚我就在想，能帮我的人只有你，只有向你求助，才是最安全的……可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打电话时，才发现根本不知道你的手机号，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如果是程大哥，效率一定比他们好，杨蝶肯定不会被……也不会现在都抓不到人，如果我能通知到程大哥……”李路的眼里闪烁起了泪光，“他们都该死，我要在这里等着，第一时间指证他们，我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不等那一个小时，为什么做出那种禽兽行为！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被抓进监狱，要看着他们认罪……我要问他们，你们究竟是不是人？！”
“他们是畜生。”程天昊心头大痛，把小孩的头按在胸口，“我保证，畜生自有畜生的下场。”
第32章
李路并不是不知道坐在这儿是于事无补的，只是，他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为杨蝶做些什么。
要抓到那些人，要看着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成为唯一的信念。
愤怒和自责大过了一切。
因此，他固执的坐着，如果有可能，他更愿意亲自动手。谁劝他都没有用。
然而，程天昊找到了他。李路听了程天昊的一句话，就乖乖的让他领走了。
这就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吧，李路不相信人民警察，但相信程天昊。他说畜生自有畜生的下场，他就相信畜生肯定有畜生的下场。
没由来的信。
派出所的同志们挥着热泪目送他俩……这小孩坐在这儿，弄得他们心里也够不踏实的，又不能把人强赶出去，那双坚定的眼珠子跟着他们，犹如针芒在刺……总算有人把他给领回去了！
程天昊领着小孩先强迫给吃了点东西，接着带他去了医院。
医生让小孩脱了裤子拉起上衣，只见白皙瘦削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瘀伤不下十几处，程天昊眼睛都红了，暗暗咬牙，发誓定不让那些人好过。
医生却不为所动，在瘀伤处四出按压，小孩直抽凉气，程天昊怒道，“你能不能轻点？他疼！”
医生一抬眼皮，“现在知道疼了？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悠着点？”敢情被当成不良少年了。
李路抽着气委屈道，“我没打架……嘶……”
“你轻点！”程天昊怒，“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你！”
李路疼的说不出话，又因为程天昊的话觉得不好意思，干脆捂住了脸。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疼一下，总比藏了隐伤让以后疼来得舒服。”医生说完，又重重的按了一下，李路险些惨叫出来，才放了手道，“好了，起来吧。”
程天昊看着小孩摇摇晃晃的样子，心疼得搀住他，毫不吝啬的喂了医生好几枚眼刀，看样子想上去给人家来几下，让他也尝尝疼是什么滋味儿。
李路赶紧拉着他出门，小小的抱怨道，“程大哥你怎么了，都不像你了，多丢人啊……”
程天昊哼哼几声，道，“谁让你疼，我就让他更疼，哼哼……”
“你，你……无理取闹……”
“我就无理取闹怎么了？”
“……”李路愣住，无言以对。
程天昊站住，捏捏他的脸，笑道，“心情好点了？”
李路点点头，知道程天昊是故意用夸张的表现逗他开心呢，心里不由暖暖的。
经过检查，李路身上都是些皮外伤，用点药好好休息就好了。只不过被这么一番折腾，李路的胃病犯了，一阵一阵的抽疼，断过的手骨也是，抽得整只右手都在发抖。
程天昊不顾李路的反对，强势的把人拉到骨科，说是要看就顺便把身上的毛病都看干净了。
只可惜医生却遗憾的表示，骨头断裂的时间太长了，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如今再来治，也很难恢复了。也许，通过针灸按摩和长期复健，能够比现在强一点，至少可以抓取重量较轻的物品。
听了医生的话，李路没什么表情，也没见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了。
程天昊却心情忐忑，一路都在打量李路，直到李路忍不住了，说，“程大哥，别这样，都过了这么久，我早明白了。断了就是断了……镜子摔破了再粘起来也是有缝的，何况，我的右手不是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