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很晚了，餐厅差不多到了打烊的时候，客人也都走光了，正好方便了李路。不然，让他再来一次当众表演，他还真做不出来。上一次是在程天昊的引导下，可以用意乱情迷来形容，才会在被牵着鼻子在别的客人面前大秀恩爱。
程天昊招来侍者给刘华点了饮料和甜点，就拉着李路上到了圆台。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坐下。
“今天我们换首曲子吧？”坐在钢琴前，程天昊笑着问李路。
李路也笑，“换什么曲子？”
“博姆的《喷泉》听过吗？”
李路点点头，“听过……很好听的曲子，但是我以前没弹过。”
“不如我们现在来试试这个？”不待李路回答，程天昊就变戏法似的找出一本曲谱来，打开放好。
李路看着久违的小蝌蚪，一时间有点头晕眼花。太久太久没见过了，光是一看到，手指就条件反射性的跳了两下。
程天昊考虑得很周到，《喷泉》大概是业余考级六至七级的难度，而且左手谱节奏感鲜明，对手指没什么要求，凭李路从小学了多年的基础，就算荒废了许久也应该很容易拿得起来。最主要的是，这首曲子时长较短，曲风轻松愉快，旋律线条流畅，重复部分较多，对李路的心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万一选了难度大的或者情感太过深入的曲子，起反作用就不好了。
程天昊照旧用左手紧握住小孩的右手，先是随手走了一下前两句右手旋律，再将李路的左手放到键盘上，柔声道，“你先试试左手。”
李路事先没想过程天昊会和他一起摸生谱，他以为两人会和上次一样只给歌曲配上简单的伴奏和弦，忽然间见到五线谱，只觉得心里无比的复杂，还有点胆怯。但程天昊握着他的手给他力量，同时用笑容安抚他，用温柔的声音鼓励他……
李路定定神，伸张手掌，弹出第一个八度——《喷泉》第一个音就是G音八度。
然后第二个音，3指，第三个音，双音，第四个音，又是八度……
渐渐的，琴声从生涩开始流畅……
《喷泉》的左手谱很简单，李路弹着弹着，仿佛回到了当年视谱的时候，那些音符在哪一间、哪一线上，手指就不由自主的找到它们在键盘上的位置……多年未曾视奏过，以为忘记得干净了，然而这些东西仿佛都刻在了骨子里，一得到特殊条件的激发，就重新活跃起来。
程天昊不动声色的加入右手，两人的琴声逐渐合为一体。
从断续到连贯……完整的《喷泉》被演绎出来。
曲子总共有三个页面，需要翻一次谱，第一遍合奏时，程天昊放开李路的右手，翻了页，等到了第二遍时，李路自然而然的将右手从程天昊手里抽出来，翻了页。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整首曲子仿佛是一个人弹出来的。
两人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琴曲成为二人心神合一的桥梁。
而唯一的观众，就是刘华。
刘华忘了吃东西，忘了喝饮料，只是怔怔的看着玻璃台上的二人，那么耀眼，那么投入，那么心灵相通。在刘华眼中，他们的演奏，比起今晚唐伟明那难度极大的，双手像耍魔法似的演奏，要震撼不知多少倍。
这一刻，刘华知道，他的爱恋，将彻底被封存，因为那二人之间，没有任何多余事物存在的余地。
刘华眼里满是复杂。
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最多的，却是自己曾经抱着某种阴暗的思想——程天昊这样的男人，谁也不能保证他是不是玩个新鲜，没准有一天，李路就会受到伤害，那时候，自己作为李路最亲近的好朋友，名正言顺的安慰他，开导他，接近他，说不定，他还能等到一丝机会……
而现在，刘华唾弃自己，不该有过那么龌龊的心思。
李路很幸福，这种幸福只有那个男人能给。你能在他心里不畅快的时候开解他吗？你能像他那样光明正大的将这种不容于世的感情表达得名正言顺吗？就说最简单的，你能当李路的右手，陪他弹琴吗？
不能……
都不能。
从今以后，真的只能是朋友了……
当程天昊和李路站起来时，刘华一个人用尽 全力鼓掌。
程天昊牵着李路走下台来，走到刘华面前，李路脸颊微红，“刘华，我有话要告诉你，其实我和程大哥……”
“我明白。”刘华截断他的话语，笑道，“我祝福你，你们……很相配。”
李路上前给了刘华一个拥抱，激动的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谢谢你刘华，我最好的朋友。”尽管早在之前就对两人之间的友情很有信心，但是真的亲耳听到来自好友的祝福，这样的激动是远远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刘华顶着某个男人吃人般的目光，大力回抱住李路，“说这些话做什么？咱们什么关系？一辈子的好兄弟嘛！是不是啊，程大哥？”
刘华挑衅的回望程天昊，就在刚才，他放下了所有的私心，所以程天昊也就不是那么的可怕了。他故意搂着李路不放，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也说不定，而李路也因为得到了最珍贵的友情抱着他不放……
直到程天昊忍无可忍的将李路拉出来搂在自己怀里。
“程大哥？”
程天昊毫不避讳的在李路耳边道，“你跟别的男人抱那么紧，老公吃醋了。”
李路红着脸斜了他一眼，“你又瞎说。”这一眼竟然无意识的透露出说不尽的风情，程天昊差点忍不住狼吻下去。李路又看一眼刘华，道，“再说刘华现在才多大？他不是男人，而是男孩。”
“……”刘华顿时脸都绿了。谁说他不是男人了！他是男人！大男人！！
李路上洗手间去了，刘华和程天昊坐在餐桌上，桌上摆了程天昊让厨房特别制作的晚餐，因为高兴，还拿了一瓶红酒。
程天昊拿起酒杯对刘华示意，抿了一口酒，很直接的道，“你对小路的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希望你以后一直都能找准自己的定位，别坏了你们之间的友情。小路对人很有戒心，难得有一份友情，你不要让他失望。”
上好的红酒对刘华来说就如同牛嚼牡丹，他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小半杯，才抹着嘴道，“李路是我刘华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我和你一样不想看他受到伤害！要是你辜负了他，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为他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