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浴缸里溅起半人高的大水花。
“对不起!”吴侑学手忙脚乱从苏禹纶身上爬起来,连连道歉。对方的衣服全湿了,衬衫贴伏在身上,头发也淌着水。
“没事,你慢慢来。”苏禹纶抓住他,湿滑的触感像尾活鱼。
话才刚说完,急着爬出浴缸的吴侑学就脚一滑,又摔了回去。
“……”还能再尴尬一点吗?
“……”
“对不起。”
“没事。”苏禹纶抹了把脸,垂下视线。“这件四角裤满好看的。”
当天晚上吴侑学沾到枕头没多久就陷入沉睡。
为了把像是被暴力讨债集团破坏过的浴室恢复原样,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打扫,等到终于能就寝时都累惨了。
苏禹纶把湿透的衣物吊起来晾干时,还脸色不善地放话,说班游结束之后绝对要让那只恶鬼好看。看到他的表情,吴侑学觉得如果自己是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想再来招惹他。
所以前半夜吴侑学睡得十分香甜。
两人的房间配置是两张单人床,吴侑学睡靠窗那一张。床头有小夜灯,整间房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家具摆设都拖着长长的剪影。除了挂钟秒针移动的滴答声,一片静谧。
到了后半夜,窗外刮起风,玻璃窗格格颤动发出嘈杂的声音,有几丝冷空气钻进窗隙灌了进来。
吴侑学在睡梦中卷紧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耳朵也缩进被窝里。朦胧中感觉小腿凉凉的,好像没盖到棉被,他闭着眼睛想把被子拉下去一点,扯了两下却纹丝不动。
覆盖着双脚的凉意让他起了鸡皮疙瘩。他正要把脚缩进被子里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他的脚踝。
“呃?”
他一下子从床上翻起身,整个人好像刚被甩了两耳光,顿时清醒。
脚踝的位置没什么异物,只有凉丝丝的空气。但是刚才冰冷僵硬的触觉如此真实。
不安的阴影迅速在心中扩散。
吴侑学大着胆子坐到床缘,弯身检查地面。干净的地毯看起来没什么嫌疑,倒是床脚下有床单投下的浓重暗影。
犹豫再三,他伸手揭开了布单。
视力在几秒钟内适应了黑暗,心脏一阵狂跳。不过床底下没有他预期会看到的怪手或鬼脸。他喘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还是躺回去好好睡觉才正经。
他仰倒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却又忽然睁大。
从他的角度,可以瞄到身旁窗帘有一块不寻常的鼓起。很高,绝不是动物,也不是风在吹。
那是一个人形,而且正缓缓摇晃着,朝他靠近。
“哇啊!”
吴侑学结结实实地摔到地板上,地毯厚又软,但仍让他痛得嘶嘶吸气。
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他从地上坐起来,紧张地环顾四周。窗廉平整悬坠着,纹丝不动。
“你从刚才就一直翻身,要吵到什么时候?”
苏禹纶醒了,吴侑学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的双眼。
“我好像做了恶梦,……不太确定。”
“什么叫不太确定?”
“就是虽然醒了,但是还是觉得很惊恐。”都怪梦里的场景太清晰了,吴侑学摸了摸后颈,一手的冷汗。“让我在这里坐一下好了。”现在看到那幅窗帘还是心有余悸,暂时不太想回到床上。
苏禹纶眨了下眼,像是困得不行,又好像在笑。然后吴侑学觉得脖子一紧,后领被一把揪住。
“明天早上七点morning call,”苏禹纶拍拍身边腾出来的空位,“快点睡吧。”
隔天早上时间一到,内线电话催命似地响。吴侑学紧闭住眼睛死都不睁开,被他拿离耳朵十公分的话筒传来沈长宁的吼声。
“还在睡?这是第几通了啊!你都几岁早上还叫不起来,七点半餐厅集合,干部七点十五就要到,早餐错过就没了知不知道!”
“吵死了,一大早只听到你在叫床。”
吴侑学闷声抱怨,无视话筒另一端气呼呼的咆哮挂掉电话,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忽然想起来他睡的并不是自己的床。
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苏禹纶在七点之前就起来了,刚走出浴室,套上晾干的衣服扣着扣子。见到吴侑学一脸刚睡醒茫然无措的表情,忍不住问他:“醒了,睡得还好吧?”
“不错啊,被子很温暖,超舒服的。你呢?”
“还可以。”苏禹纶思索了一下,委婉表示:“你睡觉的时候很有活力。”
“什么?”吴侑学来不及反省自己的睡相,脸就先红了,很想知道自己对对方做了什么却又不敢问,睡意去了大半。
他钻出被窝,扒了两下鸟窝似的乱发,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床,低着头刷牙洗脸去。
到了饭厅,沈长宁一见到吴侑学就开始倾泻满肚子的怨气:“你早上挂我电话就算了,昨天晚上你们那间是怎么回事,拆厝啊?吵到一楼都听得到。”
吴侑学一愣,没反驳也没道歉,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色。
他想到的是那间被折腾到面目全非连亲妈都认不出来的浴室,虽然能清理的部分他们都打扫过了,但破掉的瓶瓶罐罐还有镜子不知道如何向民宿老板交代,或许只能赔偿了事。
他瞥了眼沈长宁乌云罩顶的表情。只不过是听到吵闹声就气成这样,那要是沈长宁知道那间浴室实际上受到怎样的对待,大概会气到人体自燃吧。
奇怪的是直到退房手续办好,沈长宁对此事似乎还毫不知情,民宿老板仍是笑容可掬的模样,亲切地送他们坐上游览车离开。系学会其他人看起来也都没什么异状。
“那是因为我找老板谈过了。”车子开到半路,苏禹纶才坦白。
吴侑学脑海里浮现出民宿老板蜷缩在柜台一角苦苦哀求的场面。
“怎么跟他谈?你该不会揍人吧,还是威胁要送他一桶汽油和一枝番仔火……?”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苏禹纶啼笑皆非。“我只是找他打听离民宿最近的坟场在哪里。”
“那老板怎么讲?”
“就在夜游那片山坡上。”
“这么近!”吴侑学吃了一惊,要是当天参加的同学得知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群阿飘在墓仔埔开派对,估计也会大吃一惊。“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提过?”
“担心影响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