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教授关掉麦克风。底下学生伸懒腰的伸懒腰聊天的聊天,坐在前排的苏禹纶放下笔,转过头正好跟吴侑学四目相接。其实住在一起要闲扯时间多的是,但休息十分钟光是能跟对方讲几句话就会觉得很开心。
苏禹纶瞥了门口一眼,吴侑学心领神会出了后门到外面走廊。由冬入春的天气,微风吹在脸上分外惬意。
“下下个周末就是清明节连假。”吴侑学掰着手指算行事历。
“嗯。”
“期中考也快考完了。”他吐出一口气,这一阵子时间过起来似乎特别快,刚迎来周末转眼又是星期一,印象中开学还是不久前的事,结果学期都已经快过去一半。
“考完后的连假有事吗?”
“最后一科下礼拜五考,之后就没有别的安排,如果你有要做什么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
吴侑学想到的是捡骨,清明前后是捡金旺季,苏禹纶可能又会需要帮忙,但随着对话继续进行,他才发现自己完全误会了。
“陪我回台南一趟吧。”
“啊?”
苏禹纶望着远处的球场,看似漫不经心:“这学期还没一起出过远门。”
吴侑学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邀请。
因为之前的互动就已经很亲密,他们确定关系以来,日常相处模式并没有太大改变。尽管如此,同样是一起用餐看读书出去玩,这样的琐事,在跨过某道儿童不宜的防线后,都染上了一层微妙的颜色。
苏禹纶的家住在台南,吴侑学住在近邻的城市,以前也去过一两次。陪朋友回家顺便观光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一旦牵过手接过吻,这种行为有资格被赋予一个专有名词。
“约会欸。”吴侑学低声说,笑得有点促狭,逼得苏禹纶默默转开视线。
上课铃在钟楼敲响,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一个个消失,风从长廊口灌进来,谁也没有继续说话。
等到教室外完全空无一人,吴侑学拍了苏禹纶一下,准备回去上课。刚站直就又被拉了回去,一个吻飞快落在唇上。
被亲了,学校,公共场所。
“发什么呆,上课。”苏禹纶说,没藏起唇角露出的笑意。
清明节连假如果算上有空堂的一个下午,总共是四天半。去台南玩的话交通什么都不成问题,只有住的地方比较麻烦。苏禹纶说他家有客房,吴侑学说不用麻烦他当天来回就可以了。
可是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从北到南不管是搭高铁还是客运,从时间或车票钱来看,好好的四天假期坚持当天一日游都太不划算。
“叫你住就住,怕什么。”直到出发当天,上了车,两人还僵持不下。
“这样很不好意思,而且我又没带要换的衣服。”
“穿我的。”
“不行,第一次去你家就打扰到晚上太失礼了好不好!”搞到后来,到苏禹纶家借住这件事比期中考还要让人紧张。
“平常睡我床上就不失礼?”
“那不一样好吗!你也睡过我的啊。”吴侑学讲到这里猛然打住,再讲下去就要变成不适合在公共场所讨论的话题了。
他心虚地瞄了苏禹纶一眼,得到同样心照不宣的眼神,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一个晚上。”苏禹纶说。
其实一个晚上根本不够,吴侑学心想。他想逛的景点多得数不完,如果是跟苏禹纶一起逛的话,一个礼拜都不嫌太久。但是想到要跟对方父母亲见面,就紧张得像要嫁人一样。
万一人家家长嫌弃他怎么办,万一家长觉得他太爱玩很随便不值得结交那就完蛋了。第一印象最重要,没提前几天致电这样冒冒失失跑去住真的好吗?
“一个晚上。”到最后吴侑学还是承受不住诱惑妥协了。
他懊恼地捏着发尖,早知道就穿得乖一点,戴个黑框眼镜什么的,长辈比较喜欢这一款。
“怎样。”苏禹纶好奇他干嘛跟自己头发过不去。
“好像不该抓这个发型,你爸妈会不会不喜欢?”
苏禹纶没想到他真的认真计较这种事,一时间啼笑皆非。
“应该还好。”
“可是爸妈那辈的好像都觉得自然一点比较好。”他想到自己高中时染过头发,老妈知道后把他念到快晕倒。
“抓起来比较帅。”苏禹纶仔细端详一阵,伸手到他脑后,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加强层次。其实只要不弄得太夸张,稍微抓点造型会让他看起来更有精神,也让人更想拎起来好好揉一揉。
“好了没?”吴侑学乖乖低着头没乱动,只有眼珠四处转,还有手掌不安分地跑到邻座室友的膝盖上,“好看吧,煞到了吧?”
苏禹纶停下来,看到对方眨着黑亮的眼睛对他笑,于是他再度将手按到吴侑学肩膀上,把他往座位内侧靠窗的方向推。
“不要动。”嘴唇凑了过去。
车厢内座位两人一排,吴侑学旁边是苏禹纶,挡住走道外的视线,另一边则是时速三百公里不断倒退的风景。但是风景很快就被从他的脑海驱逐出境。
女声广播宣布到站时,两人从座椅中起身,背起行李,脚步略微凌乱。吴侑学出月台时还差点走去反方向。
他深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呼吸,警告自己不准继续在公共场合发情。
每次突如其来的亲吻,总是让他踩刹车踩得很辛苦,在学校也是,在车站也是,想把对方直接拖去厕所的想法蠢蠢欲动。反观苏禹纶,明明是始作俑者,却走在前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不禁怀疑刚刚那个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上来的人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
腹诽的同时脚步自然而然慢下来,吴侑学进入大厅时,苏禹纶已经在车站侧门等他。
“接驳车那边搭。”
“要投多少钱,上车就投吗?”
“免费转乘。”
“哦。”
公车很快就到了,车窗玻璃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吴侑学挤在人堆中跟着苏禹纶上车,车上座位满了,只能拉吊环,跟其他陌生乘客摩肩接踵。混乱中他趁机摸了几下苏禹纶的腰,偷吃一点豆腐渣,结果对方连眼睛都没眨。
后来大半乘客在中途站点下车,位子空出来。两人坐进椅子里,苏禹纶突然抓住他的手,紧握了一下。
吴侑学转过头去,发现他还是一样面无表情。
所以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收放自如还是深藏不露。
有时候吴侑学觉得,要是苏禹纶可以把情绪表达得明显一点,他之前就不用单恋得这么苦惨,自以为很悲情这辈子都得不到真爱之类的。不过通常过没多久对方行动派的‘表达’方式又让他完全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