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没有人说话,夏安心里渐渐沉了下去,正在懊恼,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愣了一下,很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那个人握着手机,还和他通着电话,呼吸声通过电波传到了夏安的耳朵里。
他有点呆了。
傅简豫垂下手,嘴角微微牵起:“觉得离我很远?”
“……”
“那现在呢?”
“……很近。”夏安呐然开口。
傅简豫走进去,将门关上。
傅简豫看着垂着头不好意思看向自己的夏安,想到他刚刚在电话里跟自己说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漾起几道波澜。
他又上前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几乎化为乌有。
“我离你很近,一点也不远,”傅简豫伸出手,揽着夏安的背,下一瞬便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还可以更近,像这样。”
夏安垂着头,额头恰好抵在他的肩骨处,周身都是傅简豫的气息,他的脸唰的红了,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喜欢这样?”傅简豫看到他清秀的侧脸和微红的脸颊,心中柔软,声音低沉微哑,“以后还觉得远,就告诉我,我可以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严词
次日清晨,夏安从闹钟声中醒了过来。
从床上坐起,他眯着眼坐了片刻。脑海中的混沌还没有散开,思绪漂浮着的全是昨夜梦中的片段。
而那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想到八个小时前在这个房间玄关处发生的事情,夏安的心情还是没办法完全平复下来。
他知道傅简豫和自己的关系确实超越了普通的上下司关系。原本,傅简豫是明星艺人,他是摄影师兼任助理,这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多么亲近。但是相处了几个月,彼此之间却已经打破了这样的基础关系。
所以昨晚上夏安才会在电话里说,他觉得他们像朋友。
傅简豫之后再过来,再说的那番话,还有那个轻柔的拥抱,更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他在男神的心里是重要的,傅简豫很看重他们之间的友谊,这让夏安原先忐忑的心情变得安定下来,同时还有后知后觉的羞惭。
那种姿势,那种话,好像太亲近了点,以至于当时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连傅简豫走了还处在懵然的状态。
撩人而不自知的影帝却是到了三点才睡下。
离开夏安那边,傅简豫回到自己的房间,查了下国内心脏医学研究的具体情况,之后也查了其他一些资料,再加上已经有数年的失眠情况,睡得便晚了。
夏安出了门,在走廊里和傅简豫碰面,看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昨夜的事情就先抛到了脑后,问道:“傅哥昨晚上没睡好吗?”
“嗯,睡得有点晚。”
傅简豫的睡眠状况不好,夏安即便知道这一点却帮不上什么忙,他能找到的解决办法傅简豫也几乎都尝试过,效果并不好,数羊能入眠的人往往只是偶尔失眠,对长期的症状作用不大。不过傅简豫有自己的工作室,周芳也不是急功近利压榨艺人的经纪人,傅简豫将自己的日程排得不那么满,不需要像很多艺人那样在国内到处飞,能推的通告都推了,虽然睡得晚,但大部分时候也不用起得很早,所以状态一直也没有大问题。
出了旅馆,夏安看到身边的人神色仍然有些倦怠,又想到等会儿医院里要为傅母做两个小时的检查,便道:“那等会儿我来开车吧,傅哥你在车上休息一阵。”
傅简豫闻言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好。”
这里离医院很近,开车也不过几分钟,但夏安的心意他却是感激的。
车开到了医院,傅简豫昨夜也跟院方的人打好了招呼,手续已经办好。
检查之前,傅母却突然有些退缩。
病房里,两个护士站在一旁要陪她一同前去,傅母看着她们白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护士服,裹着口鼻的口罩,又闻着这医院里让人不舒服的味道,想到自己的病,心里便产生了退缩的想法。
“你让她们先出去吧,我跟你说几句话。”傅母犹豫了一下说道。
傅简豫坐在床边扶着傅母的背,转头对两位护士点头道:“抱歉,你们先去门口,我们很快就出来。”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傅母的眼里渐渐溢出泪来,抽噎着道:“妈心里有点害怕,不想做检查了。”
“怎么又不想做了?”傅简豫微微蹙眉,“不做检查怎么能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妈胆小,也是不做可能还没什么,心里还放松,要是做了,查出来是什么治不好的病,这心里受不了,”傅母擦了擦眼泪,“我想回家。”
“妈,你别这么任x_ing。如果不做检查,你或许能心里有点安慰,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什么绝症,但是就像昨天那样,随时可能昏厥,医生也说过了,心脏上的毛病可能一瞬间就会致命,检查必须得做。”
就这样劝了一阵,傅母才终于鼓足勇气跟傅简豫走出了病房。
傅母在检查室内,夏安陪着傅简豫在外面等待。途中他去楼下带了外卖上来,傅简豫吃了一半有点吃不下,接下来的时间就一直等着结果出来。
检查结果并不如人意。
专家商量之后告知傅简豫:“心脏上的瘤子是恶x_ing的,位置也很危险,旁边的血管很多,一不小心就会碰到。想要将这个瘤子割下来会很麻烦,手术很可能会失败,但是如果不割,瘤子的状况随时可能恶化,如果是慢x_ing病倒也无妨,但现在情况现在不容乐观。综合考虑之下,我们还是建议做手术的,而且要尽快,否则瘤子进一步恶化可能会减少手术成功的可能x_ing。当然,一切也要尊重病人的意愿。”
在这一点上傅简豫没有选择隐瞒,傅母很快便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当即脸色就白了。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辈子都没做过错事,怎么就得了这个病?我不想活了……”
夏安在病房里待着,没来得及出去。如果是正常情况,傅母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但是现在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死亡的气息迫近,正常人都会心有畏惧。
傅母的情绪很激动,坚持不愿意做手术,傅简豫劝说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什么用,晚上又按照她的意愿再做了一次检查,结果和第一次没有区别,傅母又一次情绪崩溃,到了深夜才被安抚着睡了。
吱呀一声,夏安的精神很快回神,从走廊里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傅简豫从病房中出来,看到他关切的神情,低落的情绪得以回升,哑着声道:“走吧。”
“嗯。”
这一夜,夏安担心傅母的病情没有睡好觉,傅简豫更是如此,第二天起来眼下还是明显的青色。
车上,傅简豫想到了剧组那边的事情,夏安将车停靠好,回头看着傅简豫说:“我已经和裴导打过电话,说明了傅哥这边的情况,抽不开身,裴导没有说什么,只让我问你抽不开身到什么时候,他得做安排。”
傅简豫沉吟了片刻,低声道:“你之后联系他,说再给一周的时间说服我母亲做手术,一周之后我会抽空完成自己的戏份,不会耽误大家的进程。”
“好,我之后会再给裴导说的。”
“辛苦你了,”傅简豫说完顿了顿,“我这里一个人也可以,你有其他的事情,不用待在我身边陪着,太累了。”
夏安有片刻的怔忪,很快又腼腆地笑了下:“我在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回去反而有点添麻烦,现在的工作就是帮助傅母处理日程上的事情,比在片场还要闲,没什么累的。”
傅简豫看着他脸侧若隐若现的酒窝,心中有一瞬的酸软,嗯了一声,又说:“待会儿饿了的话就自己吃点东西,不用管我。”
接下来的两天,傅母仍然态度坚决,始终不愿意接受医生的建议做手术,傅简豫如果要离开片刻又哭泣不止,惹得伺候在旁的护工都有些难以消受。
住院第四天的下午,傅简豫的舅舅朱育成来探望傅母,提来了两袋水果。他事先打过电话,知道了傅母的病情,也没有问刺激她的话。
只是当傅简豫再一次劝说她考虑做手术的时候,傅母又掉下了眼泪来:“你就我这么一个妈,怎么不顺着我的心意来?难道你盼着我手术失败,你落得一身轻松?”
傅简豫深深地皱着眉头,一脸倦意:“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我已经跟你说过,医生也已经说了好几次,如果不做手术风险更大,可能随时会出危险——”
“我真的不想做手术,你如果孝顺我,就听妈的话,咱们回家吧。”
“……算了,你再好好想想,我出去一阵。”
傅简豫刚刚站起,坐在病房里的朱育成却站起了身来。
他只在这里待了半日,便已经听到两人之间不止一次这样的对话。他的侄儿显然已经累了几日,但是傅母一点也没体谅自己的儿子,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朱育成没有忍住怒意。
“姐,咱们都已经是半身入土的人了,你怎么还想不通?手术可能会失败没有错,但也只有50%的可能x_ing,而且医生说了,失败的结果就是瘤子割不掉,但是手术方案很保守,顶多也就是和没做手术一样,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简豫在这里说了这么久,我都听得烦躁,你这不答应那不答应,还不愿意离开医院怕出危险,你折腾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