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
沈逍遥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杯茶,浮夸地叹上一口气道:“发现有人好像不开心,在别人家店里耍小孩儿脾气,所以特地飞上来看看。”
方思明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沈逍遥轻笑一声,用手指沾了点桌上方才被方思明扬撒出的茶水,往对方脸上轻轻一划:“替老百姓伸张正义!”
脸上猝不及防被抹上一道冰凉的水痕,方思明惊得猛然站起了身。
“沈逍遥!”
他怎么敢?!
“哈哈哈……”
果然,他还是喜欢看他为自己着恼的样子。
因为只有这会儿子,那个人才会只看着自己,只想着自己。哪怕是对他怒目而视;哪怕存得是恨不得杀了他的心思。
什么细水长流,风花雪月。
通通都不合适。
还是这样,才够刺激。
沈逍遥笑够了,方才正色道:“还跟我生气?我还没跟你生气呢,不是说了会回来找你?怎么不乖乖在家待着?”
方思明眼神y-in冷:“你这是在审问我?”
“是。”沈逍遥点头,很果敢地承认了。他走到方思明跟前,小声却十分认真地道:“你到底去哪了?我很想你。”
沈逍遥说这话时,凑得太近,近得方思明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方思明不适应地后退两步,本是在疑心沈逍遥是不是又怀揣着什么花招,想变着法儿得来戏弄他。
可那人眸光炽炽,半点都不像有假。
方思明觉得,沈逍遥还是以方才那个态度待他要好得多,起码他还知道如何自处。现下这一敛情深的模样,反倒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说啊……”
沈逍遥嗓音喑哑,配上那副表情,活像是一只被主人狠心抛弃的小狗。
这样冲他心上捅软刀子,是想故意给他难堪吗?
方思明被沈逍遥步步紧逼得退无可退,正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他的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道:“不知公子您跟这位客官有何深仇大恨?都快给人推下楼去了。就是二位有私仇要报,也请别为难小店啊!”
方思明:“……”
沈逍遥:“……”
“还不快起开?”见沈逍遥迟迟没有动作,方思明只得率先低喝一声。
沈逍遥扶着额,站直了身子,神色浮现过一丝懊恼。
为何一见到他就心急了呢?
又不是没有被丢下过。
又不是只有现在才觉得委屈。
就在这时,天边飞来一只信鸽,落到沈逍遥的肩头。方思明见他取下鸽腿上捆扎的信纸,忍不住发问:“谁送来的?”
沈逍遥:“是香帅。”
楚留香?
方思明面色一沉:“他找你做什么?”
说起来,楚留香之前带着沈逍遥捣了金陵天牢,之后又大闹十二连环坞,真不知这一次还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方思明心下生出几分疑虑。
莫非是叶盛兰那边漏了什么马脚?
“他让我赶到掷杯山庄去,说有要事相商。”沈逍遥冲方思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道:“刚刚……对不起。还有,我可能要先走了。”
“你又要去找他?”方思明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为什么总听他的话?”
“因为香帅是我朋友啊。”沈逍遥理所当然地说。
朋友!
又是朋友!
他说他同楚留香是朋友,同云鹰也是朋友!
那么多人……
方思明忽然很想问问他:
是不是唯独我在你这里,什么也不是。
所以你才敢这样对我一次又一次地轻佻戏弄?
作者有话要说: 沈逍遥:“我仿佛闻见了一股老陈醋的味道。”
☆、调戏
不知楚留香召沈逍遥去掷杯山庄究竟所谓何事,倒有听万圣阁的探子禀报叶盛兰近日就在江南。以防万一,方思明还是决定与沈逍遥同行,免得他再坏义父的好事。
沈逍遥刚一转身,尚未踏出半步,就觉似乎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方思明:“站住。”
这出乎意料的举止惹得沈逍遥心头一动,但碍于二人的关系尚未明朗,沈逍遥终归只得耐下心思,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
沈逍遥望着他笑:“香帅找得人是我,你跟着去做什么?”
“不行?”方思明挑了挑眉,沈逍遥一脸不为所动,看来是没有要他同行的意思。
一条路走不通,便试另一条路,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样看来,欲擒故纵倒也不失为一计上策,方思明如是想着,松开了攥着沈逍遥的那只手。
“不行,就算了吧。”
……
……
话一出口,方思明等了半天,却都没见那人回应。
难道这招不起作用?
方思明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只见沈逍遥一动不动,仍站在原地。他像是怔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笑应道:“怎么会?求之不得。”
“马呢?”方思明问。
“在那里。”沈逍遥指了指街边的一棵柳树。
现下赶集的人太多,牵着马怕是挤不过去,于是他干脆就将马栓在树底下了。
这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毛亮泽,看来是匹上等好马。方思明打量一阵,对沈逍遥道:“你倒是心宽。这样的马不被藏着,也得被卖个好价钱,就不怕遭人偷么?”
沈逍遥曲起食指,趁其不备地轻轻往方思明的脸一刮,恣意地笑道:“是我的,怎么着也是我的。别人想偷不成,想抢更不成。”
这样轻佻的动作,令方思明很是反感。不过有例在先,方思明倒也没之前那么大的反应了。他抬手擦了擦脸上方才被沈逍遥轻薄过的地方,不温不火地警告:“再这样,信不信我废了你的手?”
“信。”沈逍遥同样语意平平地说,“但是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就无法保证自己能时刻对你谨遵礼数。”
“不过到时你可以选择打断我的腿,那比废了我的手要简单得多。”
他说得一脸无所谓,也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不在乎。只是方思明还来不及去细想,就见沈逍遥牵过了套马的缰绳。
“慢着。”方思明叫住他,两三步上前,将缰绳夺在手里,“你不许动,我来。”
方思明可还没忘记当年沈逍遥驭马是怎样的境景,风驰电掣,往来如飞。如今若再让他执缰,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见他心中y-in影似乎不小,沈逍遥顿觉哭笑不得:“干嘛这样怕?我已经很久不那样骑马了。”
方思明语气强硬:“说了,你不准动。”
沈逍遥只得听他的话,将马儿全权交到了方思明手里。赴往掷杯山庄的路上,都由方思明坐在前方驭马。
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一路上,方思明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几分不安。好像忘了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方思明想着,忽然停驻了马。
“怎么了?”沈逍遥出声道。
这时,方思明才总算发觉究竟是哪里不对。沈逍遥没有像以前那样死皮赖脸地要搂着他,不肯撒手。而是中规中矩地坐在他身后,一声不吭,乖觉的像只兔子。
方思明:“你……”
沈逍遥:“嗯?”
“你为何……”方思明原想直接发问,却察觉将要脱口而出的说辞似乎太过直白,于是转口道:“你这样坐着,不怕掉下去吗?”
沈逍遥低头看了看。的确,两人虽同乘一骑,但他与方思明之间却还有一掌宽的距离。这路上,他都将手掌在马背上,若方思明驱马的速度稍微快上一些,他定然是要被摔下去的。
方思明素不喜与自己亲近,沈逍遥虽喜欢逗他生气,但也懂得如何把握尺度。他刚刚既那样说了,沈逍遥自是不会再去挑动他的神经。
况且自己也心有旁骛,学不来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只能刻意保持着那么寸许的距离。
本是觉着要克己复礼,才没敢主动去接近他,可方思明现在却主动提起……
“我怕你废了我的手。”沈逍遥笑着,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方思明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梢:“不是无所畏惧?你怕什么?”
方才还说打断他的腿都无所谓。
沈逍遥却道:“那我也总得讲点礼不是?两个男子搂作一起,成何体统?”
“以前你可没这么讲礼。”方思明毫不留情地戳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