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人不能明辨是非,那楚某只能自救了!”楚留香颇为无奈地说罢后,猛然收起手里的折扇,足尖轻点,轻易地跃出了衙役重重包围的圈子,翻墙脱走了。
沈逍遥见他动作敏捷,也丝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另寻他路追了出去。
……
楚留香其实并没有逃出多远,十几丈的距离之后他就有恃无恐地混进了熙攘的人群之中。沈逍遥料定这一点,很快便在街市发迹到楚留香的身影,紧随其后。
走了一段路,楚留香忽然停驻道:“小友不妨现身相见。”
听见楚留香召他,沈逍遥不紧不慢地驱马过去:“香帅是如何注意到我的?”
楚留香用收起的折扇拍了拍马的脖子,哼笑一声,道:“你骑着它跟在我后面,我想不注意都难。”
沈逍遥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逍遥双腿有疾,走不长远。香帅又轻功了得,不骑马怕是赶不上。”
楚留香道:“昔年华山论剑场一别,似乎许久不见了吧。”
沈逍遥作揖道:“回香帅,已有六年不见了。”
“是吗?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楚留香点了点头,“之前我途径华山,听枯梅大师说,你好像病了?”
沈逍遥闻言脸上的笑陡然一僵,忙转接过话题:“先不说这个。今早我出门的时候便听一捕快说金陵城有琅轩美玉失窃一事,方才那些死者,也正是劫走金家琅轩玉盆景的杀手。不过,为何偏偏要把矛头指向香帅你呢?”
楚留香用收起折扇轻敲自己的掌心,面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楚某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借用楚某的名号杀人盗宝呢?”
沈逍遥有些泄气道:“不过我答应了那程镖头,说如果能将琅轩玉盆景找回来,就让他请我吃饭,看来这下怕是吃不着喽!”
楚留香: “你若说得是金家那尊琅轩玉盆景,那么……在我这里。”
“还真是香帅你拿的?”沈逍遥顿觉哭笑不得,“那香帅你快拿来吧,我早还给程镖头,这个时辰可能还赶得上一顿早饭。”
“诶!”楚留香用折扇挡住沈逍遥说着便要伸上来的手,“这些人既敢打着我的名号行事,我总得借着这盆景做一次姜太公吧?”
沈逍遥一怔,瞬间明白过来:“你想引蛇出洞?”
楚留香:“孺子可教!不过既然要钓鱼,还是要把消息大张旗鼓地放出去才好。”
“我明白了。”
而后沈逍遥便把楚留香今夜将在点香阁为花魁方莹奉上琅轩玉盆景一事散布了出去。默默等到天黑之后,二人双双奔赴点香阁。
一见到沈逍遥那张脸,梁妈妈憋了一肚子的火登时就窜到了嗓子眼。但碍于楚留香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只得一直悻悻地盯着沈逍遥,将手里的那方丝巾捏在手里蹂/躏泄愤,攥得指骨咔咔作响。
方莹在台上轻舞,红绡曼曼,宛如飞仙。
可由于梁妈妈满含怨懑的暗中观察,沈逍遥和楚留香两人都僵硬着脊背,从开场就没敢懈怠分毫,连带看舞的兴致也全无了。
楚留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清了清嗓子,用折扇遮挡着脸,倚身过去问道:“逍遥,你是否何处得罪过梁妈妈了?”
沈逍遥故作镇定地缓缓点头:“香帅果然慧眼如炬。”
楚留香:“……”
台上方莹一曲歌舞方罢,楚留香便站起身,朗声道:“楚某愿奉上一尊东海琅轩玉盆景――”
楚留香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一声娇喝:“我看今天谁敢把我金家的东西送给这个贱人!”
楚留香:“幕后黑手没有引出,倒招来了一只小金丝雀。逍遥,你怎么看?”
沈逍遥:“将计就计,把盆景送给莹姑娘。”
那少女见沈逍遥不但没有把原物奉还的意思,甚至还打算帮忙将盆景抬到人房中,一时气极,提剑便刺了过来:“贱民尔敢!本小姐今天就教你做人!”
楚留香眼疾手快,用折扇挡住剑锋,对沈逍遥道:“你先上楼去,由楚某来会会她。”
“好。”
沈逍遥一手拿着盆景,拉着仿佛被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方莹冲上了楼,谁知他们前脚刚进屋,楚留香后脚就跟着进来了。
“那金家大小姐呢?”沈逍遥问。
楚留香坐在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上一杯酒,解释道:“我刚刚施轻功诱她追出去之后,就从后院回来了。”
沈逍遥:“原是这样……”
“沈公子今夜也辛苦了,来,妾身敬你。”方莹说着,从桌上拿过一个瓷杯,也为沈逍遥满了一杯白酒。
“却之不恭!”沈逍遥恭敬地接过瓷杯,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方莹:“请!”
楚留香:“请!”
几人一起谈笑风生,可酒过三巡,沈逍遥便开始觉得有些头昏脑胀了。“奇怪,我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他忍不住嘀咕。
“啊――”
楼下忽然传来s_ao动,楚留香神色一凛,闻声便立即推开门追出去查探情况。
沈逍遥本想跟着一起,哪知刚站起身,就觉得体内热血涌上,直冲脑海。眼前更是朦胧得厉害,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走上前,温声细语地唤他。
“沈公子,沈公子你怎么了?”
“你在酒里……”沈逍遥看着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方莹,又开始摇头。
不,不对,她方才喝了,楚留香刚刚也喝了,为什么只有他……
难道是……
沈逍遥还没来得及细想,便陷入一片漆黑,再不省人事。
方莹,哦不,方思明趁机上前稳稳地将人接在怀里。他脸上覆着一层面皮,看不出是悲是喜。
“沈逍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终于轮到明明专场了QAQQQ
前方回忆杀!
☆、初遇
方思明在是上华山的途中认识沈逍遥的。
那时朱文圭听说华山绝学“清风十三式”乃是华山派最高深的剑法。无论是哪门哪派,都绝不敢与之争锋,就连玄门三大剑法之一的昆仑派的“飞龙大九式”都自愧不如。
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
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而方思明又从小展现出极强的武学天赋,所以朱文圭便将方思明易容乔装,故计重施,让其拜入华山门下,取得华山信任,好练成此功法。
华山琼芳初停,地面上还铺陈着厚厚的绒雪,着眼望去,雾凇沆砀,天地皆白。明明已是初春时节,却依旧冷得出奇。
那时的方思明年岁不过十五,瑟缩着小小的身躯,在茫茫无际的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耳畔忽听得一阵“沙沙”的响动,方思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握住了一直暗藏在袖中的骨刀,万分警惕地转过身喝道:“什么人!”
“啊――”
一个人冷不防地惊叫着从方思明身前的那棵被雪压盖的树上直直跌落下来,将他砸了正着,好在身下雪层深厚,二人并无大碍。
奇怪,这样摔下来竟然都不痛?
从树上摔下来的少年迷迷糊糊地想。
嗯?怎么……还热乎乎的?
他穿得单薄,又在这冰天雪地里待了几个时辰,突然有了热源,哪怕是幻觉也忍不住想多抱会儿。
从未与旁人亲密接触过的方思明被他这样压着本就浑身僵硬不适,见那少年还敢得寸进尺地蹭他,方思明愈加忍无可忍。
“起来!”
方思明一开口,少年才注意到自己身下还压着个人,连忙起身与方思明致歉道:“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见你!对不起对不起!!!”
方思明默默地站起来,皱着眉一言不发地拂去身上的尘雪。少年见状赶紧殷勤的上前帮忙,适机小心翼翼地问方思明道:“你是……华山弟子吗?”
这少年衣不蔽体,粗麻织得衣裳上面好几处都打着补丁,有的地方干脆就是大大小小的窟窿,显露出黄瘦的皮肤。
兴许是这样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待久了,方思明甚至无意间看见少年身上还有几处冻伤,他不免怔了怔,却又装作视若无睹,冷着脸反问道:“你是?”
“我也不是。”少年挥挥手否认,“我是想上华山拜师的。可华山地势险要,中途又遇上大雪。刚刚在树上本想着是探探路,没想到一脚滑就……”
方思明不是很想再记起这段不甚愉快的回忆,便打断道:“我亦是要上华山拜师的。”
听他这样说,少年不由一喜,道:“那我们一起吧?也算有个照应?”
方思明本想一口回绝掉他,可想起少年身上的冻伤,心头没来由的一软,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好”字早已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