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他已忘却了我二人本是敌对,此际倒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叫人颇有些哭笑不得,侧首见他满面急色,生恐我犹疑的摸样,我心头郁气纾解,面上也不由露出些笑意,只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走吧。”
一路前行,我与金鸾尽量隐去形迹,不敢疾步,亦不敢久留,四野风过,草木声疏,往往也叫我一头冷汗,如此赶路,甚是艰难,只道天色已暮,前路难行,远远已见白牙峰顶十万残雪,奈何总也走不近前,金鸾见我气力不济,脚下虚浮,直叫我歇息片刻,而我哪敢停留半分,跌跌撞撞也只能强撑,金鸾只怕我血毒急发,到时更为不妙,只强行将我扶至一侧背风山崖,寻个歇息之所,此刻,天幕上月朗星疏,重山中夜凉如水,金鸾将掌心贴于我胸口,略输注些炎火之灵助我御寒,月光下他眉眼柔和,恍惚间竟叫我忆起白暨,待回过神来,方觉此念太过荒唐,而他大约见我神色有异,更是近前询问,我一时无措,开口却都是些风马牛不相及之言。
我心下尴尬,不由略略偏过头去,未料金鸾立在身前,久久凝视于我,他蓦然低身,轻吻于我唇上,而此时此刻,许是月色太过迷离,抑或是我伤重太过昏沉,只觉唇上微热,略带些暖意,竟未曾推拒半分。
金鸾得我默许,舌尖轻叩我牙关,竟探入我唇齿之间,我心中一紧,刚欲起身避过,而他一手将我圈于怀中,一手按于我肩上,却将舌尖愈加探入我口腔,轻啄慢碾,唇舌交缠……
一吻过后,我见他面上尚有些意乱情迷,心下一阵赧意,连耳根也止不住发烫起来,待回过神来,却见金鸾亦是满面烧红,他直直盯着我看,张口欲言又止,而我怕他说出些更为尴尬的话来,忙摇首阻止,一时无言,四围野风却也仿似柔情万分,我二人视线相交,竟凭空生出丝丝暧昧情愫来。
只道此一幕太过荒唐,而我早是神思混乱,理不出半点头绪,只能当这是一次错误的意外……思及此,我正欲继续赶路,不想尚未待我起身,凤百鸣竟不知自何处,突然出现于面前,我心下大惊,身体也不由僵住,只听他不住冷笑,却道,“龙衍,当日泱都,孤王见你与那夜莺纠缠不清,还当是龙帝陛下逢场作戏,想不到今时境地,你竟还有心思与人缠绵,当真是风流浪荡,不可救药。”
凤百鸣身后尚跟着不少侍从,却有几个还是金鸾的旧部,此刻众目睽睽,都盯着我与金鸾不放,我念起方才放荡行为,此刻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而一旁金鸾抢步于前,将我护在身后,那凤百鸣更是冷笑,却对他道,“孤以为这许多年来,如歌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不到今时色令智昏,你竟对个外族君王动了情思,简直是可笑至极!”
第三十一章:日暮
莫说金鸾有伤在身,即使是以逸待劳,也决不是凤百鸣的对手,而我现时境况,更是不堪一击,只道凤百鸣步步紧逼,剑气凌厉,而金鸾怕他伤及我性命,只紧紧将我护于身后,如此束缚手脚,却更是不敌羽帝,我心下焦躁,料想今时绝境,再如此僵耗,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凤百鸣出手狠辣,不过区区数百余招,金鸾已是气喘难平,大汗淋漓,眼看那炎火剑气极盛,一击便往金鸾胸口而来,情急之下,我强自提息,奈何灵力式微,出手青芒只将那炎火剑略弹开半分,剑锋微偏,却刺于金鸾右胸,伤处血流汩汩,金鸾稳不住身形,直往后退去数分,凤百鸣得此间隙,近前一把扣住我手腕,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今时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金鸾见此,又要上前缠斗,而我心知此劫逃脱不得,却不愿累他一命,只回身道,“金鸾兄,你快些走,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况我还要劳金鸾兄去泱都报个信,若今日我龙衍真的命丧于羽帝之手,你且告诉锦鲤,叫他去钦天监为我燃一盏水灵灯,再去汲月潭栽下一株龙芯兰……”
话未完,便被凤百鸣粗暴打断,他挥手叫身后一众侍从将金鸾团团围住,对我冷笑道,“龙帝陛下想的倒美,却叫金鸾这羽族败类替你去泱都传信?你也不想想如今情势,你二人,一个也跑不掉!”
金鸾伤处血流不止,身形也益发迟滞,那些羽族侍从初始尚有些忌惮,现时见金鸾体力不支,倒愈战愈勇,而我被凤百鸣死死制住,半分不能移动,只道时间紧迫,我只得高声催促金鸾快走,金鸾回首与我相视,面上满是忧虑不舍,片刻,他一咬牙,以金羽剑点地,倏忽化作金色大鸾,直往东去。
凤百鸣见此,松开对我的禁制,正欲往前追赶,却道金鸾好容易得脱,无论如何也不能任凤百鸣追上,我心头一紧,出手已毫无招术可言,只一把拽住凤百鸣衣袖,死死不放,而他被我耽搁了半刻,抬首再望,天空中已毫无金鸾踪迹,这厮回身,横眉立目,满面怒色,只一手将我掼倒在地,却道,“怎么?你真以为金鸾会去泱都报信,他再不济,总是我羽族皇族血脉,现下不过是一时为你所惑,待到了泱都,孤却不信他真有胆做出通敌叛国的恶事来。”
凤百鸣说的气壮,而我早无心再作思考,只勉力站直身来,苦笑道,“羽帝陛下且省去口舌之争,事已至此,你想怎样,动手吧。”
本以为凤百鸣会一剑刺穿我眉心,未料半晌已过,想象中的炙炎灼痛却未如期而至,这羽帝眉梢微挑,直将我上下打量通透,他鼻间冷哼,却向身后侍从道,“给我把他捆起来,带走!”
方才他明明已动杀机,不想现时尚留我一条性命,却是意料之外,那侍从们将我捆得结实,一路跟随凤百鸣直往连云山深处行去,而我心头益发犹疑,只道他既是不杀我,无非意在要挟泱都,然而此刻不急着回九天城,却还在这幽魔之地逡巡,倒不知这厮目的何在?
连云山北麓,幽魔族境内古木成林,遮天蔽日,凤百鸣与那一众侍从只在白牙峰东西一路查探,不知在寻些什么,而我忆起当初金鸾送我至白牙之下,也是如此找寻,想必这其中另有玄机。
只道他越是找寻,越是耽搁时间,越是好,若金鸾能及时将讯息传至泱都,说不定我尚有机会能摆脱羽帝挟制,而连日来凤百鸣只吩咐下属将我牢牢看住,倒未有其他报复行为,我乐得清闲,只不着痕迹收拢灵息,遏制血毒,奈何凤百鸣时常定定看我,若有一日见得我神清气平,便催动炎火力打乱我体内灵息,非要见到我气喘不止,大汗淋漓方才心安。
数日逝去,凤百鸣仍在这连云山中打转,应还是毫无头绪,而他日益焦躁,动则迁怒于侍从,却说原先金鸾的几名部下,更是遭殃,屡被苛责,我有时看不过去,止不住摇头轻叹,不想凤百鸣见此,更是暴跳如雷,他盯着我看,目光阴森,张口只喝道,“孤王训诫臣下,却叫你一个阶下囚,在旁叹的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