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郁卒,忙挥袖让他离得远些,不料这厮莫名就是一阵怒火,他横眉立目,直将我扯得站立不稳,竟还愤愤道,“龙衍,这不过是一丛又一丛杂草罢了,怎会需要这般仔细查探,你该不会在此故弄玄虚,心里却是想找个机会跑了?”
且说方才好容易寻得半点蛛丝马迹,已被他凤百鸣搅和成一团糟糕,现时我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他倒先来指责我?
抬眼见他怒色满面,我忍不住摇头叹息,转身径将他扣于我左腕的五指一一掰开,只冷声道,“我如今屡遭重创,灵息不调,已是同废人一般无二致,现时离你羽帝陛下不过十步之远,你还怕我凭空跑了不成?再说你凤百鸣既来这连云山找寻秘道,难道竟甘心无功而返?”
凤百鸣见我语带愤懑,应是相信我所言不虚,他眉间虽尚存犹疑之色,终还是往后退去几分,而我由水灵引导,又往山腹中行去些许路程,但见山道两旁,草木仍是鲜绿,直至白牙下一处丘壑,水灵略显浓重,我当即停下脚步,口中念动真言,强自将这一路水灵汇聚一处,不想如此动作,竟真唤出些状况来。
眼前水灵自地下抽离,氤氲未见成形,而那一路草木瞬时光华大盛,却原是由极强的生发之灵所催动,只道五灵界唯灵兽族可自由操控生发之力,今时连云山草木异状,想必与麒麟脱不了干系,若是凤百鸣讯息确切,真有秘道存在,我若没猜错,那秘道出口便在我现时脚下。
不同于单纯的水火相克,水灵与生发之灵则互为牵制,相生相长,依现时情境来看,那秘道应是由草木生发之力侵蚀穿透而成,其旁得水灵相助,非但可催生聚化,而且能平衡灵场,难怪这数日来,凤百鸣多方查寻,亦寻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这水灵息看则微弱,若不是山间暗河所致,那催灵之人只怕是个高手,我现时强行将此处水灵汇聚,灵场失衡,一时间草木生发之势大盛,已曝露了秘道出口。
凤百鸣不知内中因由,他见山道上陡生变象,正抬首与我相视,眉目间俱是问询之色而我并不理会他心中犹疑,只敛眉深思,不发一言,只道如今既已寻得出口所在,若能入秘道一探自是最好,而灵兽族素与我族交好,现时麒麟虽生异心,尚强过凤百鸣,且麒麟既然大费周章修筑此道,想必其中定有重兵把守,我若强行闯入,倒不失为一个摆脱凤百鸣的好机会……
思及此,我勉力提气,于掌心凝起青芒,一剑直将那近处生发之灵驱散开去,那灵息紊乱,山腰上草木根须之下七色云纹隐隐,果是灵兽族皇家标识,我躬身往前,手下使力,奈何灵力式微,青芒荏弱,竟是如何也打不开这云纹刻印,而一旁凤百鸣早发觉情况有异,他一步上前,伸手便来扯我衣袖,我腹内焦躁,手中青芒直嵌入那石壁之中,一时间难进难退,不想这秘道出口竟还是纹丝不动。
正是无望之际,我本欲收回青芒,让凤百鸣催动炎火力试试,却未料倏忽间灵场大乱,那云纹石壁内生发之力霸道,灵息瞬及自青芒缠绕于我身,我身形不稳,混乱间眼前黑漆一片,耳边只听得凤百鸣高声唤我的名字,竟是愈发遥远。
第三十五章:刑求
原来我已入得这秘道……
然而未及抬首察看周遭情形,便有一众灵兽族兵士蜂拥而至,直将我团团围住,为首一人金印紫绶,应是个品级不低的将军,此际他拔剑直指于我,正是厉声喝道,“什么人?!”
而我早料及这秘道内会有重兵把守,现时见此阵仗,倒也并不惊奇,只挥袖化去青芒,却答,“各位且稍安勿躁,在下不过是借道路过,别无他意。”
我话说的坦然,奈何那将军满面犹疑,直将我上下打量,却说此刻我所着衣袍尚是凤百鸣所有,他大约瞥见那衣角处朱羽凤纹赫然,更是眉头深锁,如临大敌,张口又问我,“阁下与那羽帝是何关系?”
我与凤百鸣?
还真真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奈何我听他问出此话,只觉甚为刺耳,心下既是郁卒万分,面色也益发阴沉,我方才一心摆脱凤百鸣,只想借这连云山秘道避祸,不想以如今之情状,却仿似也没好过几分,难不成我刚离了羽帝桎梏,竟又要身陷灵兽族之囹圄?
那白袍将军见我神色复杂,一言不发,他心中不知起了什么计较,挥手直叫一众兵士围上前来,应是想将我押下审问,而我自是不愿束手待毙,无奈却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一时间脑中所思,心中所念,俱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一众兵士精兵良甲,此刻愈往我身侧逼近,情急之下,我只能于手中复又凝起青芒,不过虚张声势,而那白袍将军一见青芒剑冷,光华流转,眼底犹疑之色愈盛,一时僵持,进退维谷,我不由长叹一声,开口只向他道,“将军不必担心,诚如方才所言,在下的确是借道避祸,别无他意,若问我与羽帝是何关系,还真是没什么关系,实在要说,在下与你们灵兽长倒有几分交情……”
我话音刚落,那将军面上神色变了几变,又是疑惑又是愕然,他沉思片刻,出手竟直取我面门而来,而我方才凝起青芒已是逞强,现时哪还有余力与他相争,即便是闪身躲避也十分勉强,这一番交手,我瞥见他悬于腰间的令牌,却是个“麈”字。
原来此人正是陌阳关守将,灵兽族平远将军灵麈,难怪身手凌厉,不容小觑,而他见我气力不济,身形迟滞,更是直将我逼入死角,这灵麈手中兵刃横于我颈侧,出言尽是不屑,“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阁下莫非当我是三岁娃娃,任你糊弄不成,但说就凭你,又如何能与灵兽长大人有几分交情?”
此言既出,却轮到我愕然了,不想我已如实相告,他竟是不信。
事实上,我本不愿提及麒麟,怕的是到时真惊动了灵兽长,我与他相遇此际,他若知我非但窥破连云山山道之秘,竟还落魄至斯,难保不会陡生异数,于我不利,然而现时倒好,却无须担心这等事,只道这灵麈将军已下了定论,竟不知要如何处置于我。
陌阳关大牢,如同所有的牢狱一般,阴暗简陋,我被一众灵兽族兵士蛮横推搡至监牢深处,一路上光色昏暗,空气中弥漫的俱是血腥气味,那两旁监房中关押之囚徒,无一不是手铐脚镣,重伤累累,我见此不由眉峰深锁,心中真不知该作何感想,若说之前遭遇幽无邪与凤百鸣已是背运至极,如今栽在这灵兽族陌阳关,却更叫人生出一种无力之感,此番如何脱困,难道竟要我于那灵麈面前,哭着喊着要见灵兽长,待麒麟来了,方证明我不是个骗子不成?
正是走神时,已然到了大牢最深处,我抬首刚欲打量四周,不想却见右手侧一处监房之中,关押的竟是幽魔族右护法,血殇?!此刻那血殇非但手脚俱为生发之力所缚,就连两侧琵琶骨竟也被利刃穿破,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我一见心惊,脚下不觉移步往前,奈何未及至那牢门处,却被一旁狱卒反剪双腕,扯回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