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事?”我见她有些支支吾吾,不觉倒有些讶然,想来龙涟性直,在我面前从不避讳,今时不知怎的,莫非也有了什么小心思?
正是讶异时,这丫头却问我道,“皇兄,你是不是真的碰到了羽帝?”
只道她不问尚好,这一问更叫我惊奇,我微微点头,尚不解其意,不想小丫头立时满面兴奋之色,急急向我道,“这么说,那羽族如歌王没有说谎了?皇兄,他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他不会说谎的,可是,锦鲤大人非要说他妖言惑众……”
她这一番话未及完,我不觉失笑,低首只朝她道,“涟儿,你是何时认识那如歌王的,怎就知他是个好人?”
不想我只是随意一问,龙涟却又变了面色,她一脸紧张,张口又道,“难道不是么,不是皇兄托他来泱都的?”
而我见她如此情态,不觉微弯唇角,忙笑道,“是是是,正是皇兄托他来泱都传信的,这不,皇兄方才正是要往天牢,向如歌王请罪去呀。”
我话音刚落,龙涟总算破涕为笑,她撅起嘴巴,颇为自豪朝我道,“皇兄,你知不知道,当日如歌王重伤初抵泱都,可是本公主救他的哦……”
原来如此,难怪小公主殿下这般上心,我微笑看向龙涟,抬手将她微乱的额发理顺,开口只道,“涟儿,你先回去,多陪陪你贞儿嫂子,皇兄这就去天牢。”
龙涟应允离去,我抬首远目,这才发觉此际已是东方发白,曙光初现,锦澜殿前潮起潮生,正是我熟识的气象万千,当下心情大为好转,不觉催灵,步履生风,一转眼已至天牢门外。
……
水牢深寒,纵是我水族族人长久于此,也难免身感不适,想来金鸾身受重伤,数月来困顿天牢,实在是……思及此,我心下益发歉疚,顾不得身后狱卒惊惶失措,一路疾行至那牢狱深处,只见得金鸾半立于囚室之中,寒水没过他双膝,深浅难知,此际这玉面俊容的如歌王面色惨白,气息微弱,一见我突然出现于此地,立时近前而来,他眉间神色复杂,一时想哭却又想笑,脱口却朝我道,“龙衍?真的是你么?”
我当即挥袖化去金鸾身侧所有禁制,探身入内,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开口答道,“金鸾兄,是我啊,我昨日方从……”,奈何话未及完,又觉不妥,我不由略作停顿,只又道,“朕昨夜方抵泱都……”
而金鸾听得此言,眉梢微弯,奈何看在我眼里却总觉得他是扯了个苦笑,一时我二人相视无言,片刻后,如歌王随我踏出寒水之外,口中只不住喃喃道,“龙帝陛下无恙就好。”
天牢中狱卒尚不知我夜返泱都,而今俱跪伏于两旁,连声息也不敢出,我与金鸾同行而出,这如歌王一见此际天光大白,碧海潮生,大约心下感慨,回首却朝我叹道,“数月困顿,如歌心中唯一念犹存,只想再见你一面,”他说着一双眸子灼灼看向我,竟又自嘲笑道,“而今既是得见龙帝陛下安好,便是叫我立时丢了性命也无妨啊……”
我闻他此言,面上不由一红,回过神来只觉歉意更甚,忙一把执起他手,探及灵脉,但觉他真力不纯,灵息不稳,正是欲要渡些真力与他,不想反被他扣住手腕,如歌王满面喜色,直向我问道,“你体内血毒已解?”
我微微颔首,尚未及答话,不想他却又皱起眉头,疑虑道,“那龙帝陛下灵力何以未曾恢复?”
我听他此一问,心下一惊,只道那伴月兰锁灵之效尚有两日方过,无怪乎他能察觉出我灵力亏损,我本欲安慰他此事无妨,奈何这一茬实叫人无从启齿,回过神来,我不着痕迹自他掌中抽回手腕,淡淡笑道,“金鸾兄不必担心,不过是长途劳顿,休息几日就好了,只是此次劳烦金鸾兄泱都传信,竟还累得你身陷囹圄,龙衍实在是万分愧疚,不知如何补偿才好……”
而金鸾听我说的诚恳,只微微摇首,他不觉长叹一声,却道,“帝王家事最难断,龙帝陛下莫要歉疚,该歉疚的是我,即便那时情势危急,我也不该贸然将你连云山遭难之事告知定域亲王,本该先寻锦鲤大人的,这数月牢狱内,我愈想愈是悔恨,只怕自己泱都传信不能救你,反倒害你愈甚……”
第五十五章:漓水
天牢外不是长谈之处,我本欲先行替金鸾疗伤,奈何一时半会儿逼出他体内侵入水灵并非易事,而我灵力大多尚受伴月兰所制,前线战事又胶着不休,现时却只能先送他去沧浪驿馆歇下,思及此,我一时抬首注目如歌王,却见他如玉面庞苍白憔悴,心下止不住一阵发紧,实在是说不尽的内疚惭愧,半晌沉默,我好容易开口却颇有些讪讪,只道,“金鸾兄,朕先送你去沧浪驿歇下,可好?”
不想金鸾听我此言,微微一笑,却不住摇首道,“哎,龙帝陛下方抵泱都,定是诸事缠身,千万无须为如歌费心,唤来侍卫引我前去便可”,他话未及完,竟是痴痴盯着我看,话锋一转,只又道,“龙衍,数月不见,你比前时却又清减许多,而今你灵力未复,虽说国事家事繁杂,调息养灵却万不可忘却。”
而我听他此一番言语,心下竟不知是何感觉,只道这一年多来屡遭劫难,昨夜重返泱都又是诸事缠身,虽说我面上从不敢表露,然而却真真是心身俱疲,而四围众人,莫不是敬我畏我,就是怨我恨我,竟无一得以交心,唯金鸾不顾自己前程性命,千里传信,纵是被误解,身陷牢狱,依然无一丝怨愤不平,更难得他身受重伤,连月困顿,尚事事为我考虑,思及此,我心下感动,不觉一步上前,只想与他一个拥抱,而金鸾仿似知我心意,正是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他轻附于我耳边,喃喃絮语,“你没事就好……”
我当下感怀,不知何处而来的多愁善感,竟一头埋于他颈侧,低声道,“金鸾兄,我有许多话要同你讲……”
话音刚落,我立时发觉自己实在太过失态,尚不及反应,突然就听得远处有人高喊,“陛下!”
我心下大惊,忙推开金鸾向后退去几步,回首却见锦鲤不知从何而至,此际枢密使大人满面怒意,目光尖锐,直看得我面上火烫,尴尬万分,回过神来,我却连金鸾是何表情也不敢看,忙出言朝锦鲤道,“锦卿,烦劳你遣人送如歌王下榻沧浪驿,这两日朕会于汲月潭闭关清修,有何要事你自可持金水令前来寻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