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怀有的强烈憧憬,不是简简单单便可消除的。
但是,接下来的台词却很糟。
「只是比我还要逊色很多而已。啊,也根本比不上闵采尔就是了。」
路克利欧尔刚刚才开朗起来的脸色,再度蒙上阴影。雷诺兹常常故意对不坦率的路克利欧尔说些坏心眼的话语,享受他
的反应。
瞥了船桅的方向一眼,雷诺兹继续说道:
「姑且不谈剑术,若是论体术(注:徒手或持短武器进行攻防之术)的话,闵采尔和我不相上下,或者略胜我一筹。毕
竟他以前也是个军人。」
「咦?」
初次听闻闵采尔的经历,路克利欧尔惊讶地抬头望去。闵采尔将视线固定在远方的水平线上,责备似地加强语气说道:
「船长。」
「这是事实吧。」
雷诺兹取笑似地回嘴道,但就连路克利欧尔也可以明显看出,总是泰然自若的闵采尔,他的蓝色眼眸黯淡了下来
(以前是军人?这个人?)
令人意外。自路克利欧尔被掠夺到这艘船上时,闵采尔的行为举止就像个道地的海盗,其它的海盗们虽然对于身为副船
长的他另眼相待,却也把他当成海盗伙伴,毫不拘束地和他相处。最重要的一点,闵采尔对海军的态度,甚至比雷诺兹
还要更加严峻。
(不过,这么说来,他指挥船舰的技术跟海盗的不一样。)
特别是在海战中,闵采尔的指挥技巧,是那种没有过舰队行动经验的海盗所不会拥有的掌舵技术。他能清楚明确地看穿
敌方的布阵。
路克利欧尔一直以为那是雷诺兹教他的,但即使正式以海军中尉身分由军官学校毕业的路克利欧尔,也无法在三、五年
的乘舰经验中就代替提督指挥。像雷诺兹那样在二十四岁便登上提督之位的天才是超乎常理的。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恐怕不是大英帝国的军人,路克利欧尔察觉到这点。闵采尔的谈吐中带着些微口音。
那种奇怪的口音,并非帝国内某个地方的方言。
如此说来,他是来自其它国家的人吗?
思考到这里,路克利欧尔发现了一个难得的「情况」。
(提督放松了警戒……?)
雷诺兹现在只顾着对船桅上的闵采尔开玩笑,没有看向路克利欧尔。
在和人谈笑时,甚至是背对着人时,雷诺兹也不会让人抓到他的破绽。身为千锤百炼的军人,因为经常暴露在暗杀危机
之下的严苛经验,使他养成这种习惯的吧。而身为副官,在他身旁照料的路克利欧尔,可以看出雷诺兹放松警戒与没放
松警戒的微小差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持续的和平时光,或是因为和真正信赖的人们一起待在安全的海上,雷诺兹为了交谈而停下剑
的背影,现在露出了些微的破绽。
若是以前的路克利欧尔,即使雷诺兹本人可以容许,他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从背后袭击的卑鄙之举。对于个性认真到
近乎墨守成规的他而言,那种卑劣的举动他根本做不出来。
但是,现在的路克利欧尔不一样。和雷诺兹一起以海盗身分在数场战斗中生存下来的他,也稍微成长,有了一点「海盗
」的样子,虽然只有一点点。
路克利欧尔深吸了一口气,聚精会神。雷诺兹仍在和闵采尔进行交谈。
「有机可乘!」
「唔哇?!」
套上软木塞的剑锋,刺上雷诺兹的背部。雷诺兹慌慌张张地回过身来,但已经太迟了。
在他回过身的正后方,路克利欧尔露出「得逞了」的表情站在那里。
(太……太棒了……!)
路克利欧尔紧握着剑,因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喜而颤抖着。
从那个雷诺兹·诺顿的手中(虽然手段有些卑鄙,但也算是)取得一胜。从绝代名将,被誉为女王陛下之名剑上的那个
雷诺兹·诺顿提督手中,取得了一胜,路克利欧尔一个人不断地品尝着这份喜悦。
和睑颊上泛着红潮,喜悦地颤抖着的路克利欧尔相反,雷诺兹则好象被香烟的烟熏到的猫一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闵采尔在船桅上,像小孩子般指着两人「啊~」地低喃着。雷诺兹也跟着发出「啊--」的声音,为难地搔着头。
「刚才的……不算。」
「不可以。」
路克利欧尔立即反驳了雷诺兹的台词。若只是墨守成规的话,或许永远也赢不了雷诺兹,所以路克利欧尔也很拚命。
「说要像个海盗般战斗的人是你吧,雷诺兹。」
「我没说过……大概。」
雷诺兹仰望着蓝天装傻。
「『大概』是什么意思?」
「这样太丢睑了,船长。」
连闵采尔部吐嘈他,雷诺兹摇着头。
「海盗本来就是欺骗的生物。」
「那是对敌人才会吧。欺骗伙伴的海盗会被抓去喂鲨鱼,这是规定不是吗?」
闵采尔的追根究柢比往常还来得严苛。或许是对刚才被取笑的事所做出的反击吧?雷诺兹仍在耍赖,像个孩子似的。当
然他有想要耍赖的理由……「因为路克说只要他赢一次,就要将寝室分开。」
「身为船长的人,请别说『因为』这种话。」
「路克最近对我真的很严格呢。」
「我原本就是这样。」
闵采尔举起右手,阻止两人的对话。
「喔,有客人。」
闵采尔迅速吹起笛子。
这个笛声代表全体人员各就各位的意思。雷诺兹原本对路克利欧尔所露出的温和笑容顿时一变。
「来了吗?」
路克利欧尔也收起剑,飞奔至船内。宁静午后的海盗船上,瞬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那艘船是从三天前,便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尾随在雷诺兹他们的海盗船后面,相当神秘的船舰。无论甩脱几次,那
艘船依然固执地尾随其后。
既没有主动攻击,也没有要求通讯。
只是尾随在后的那艘船,令人感到十分可疑。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怎么看也看不出那艘船舰的国籍。那艘船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悬挂出代表国籍,或所属的标志之类
的东西。
通常,除了海盗船外,在公海上航行的船一定会在某处悬挂出代表其所属的标志。否则可能会被误认为敌人,而遭到其
它国家军舰的炮击也不一定。
而那艘船却无视此规,在无国籍的状态下悠然地航行于大海中,狂妄大胆地跟在雷诺兹·诺顿的海盗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