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得川的确是真的。
沈得川一条手臂被乔木牺压在腰下,手肘是弯的。手掌不松不紧的抓住几撮他浅栗色的头发, 左臂搭在后脖颈上。姿势具有控制欲,不过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很安静。
——不知道几点了。
乔木牺晕晕乎乎地想,一边小心翼翼地脱离沈得川的束缚。他把头发拽出来的时候沈得川短暂醒来, 锋利干脆的眉眉不悦地吊起来, 黑沉沉的眼眸酝酿着被打扰的暴躁。这个唬人的眼神只存在一两秒。沈得川再眨眼睛后,神态变得很慵懒,抓住乔木牺的胳膊不松手。
“早上有课。”乔木牺轻声说:“你先继续睡。”
沈得川一动不动盯着他,表情不知怎么的让人感觉有点哀怨。
“晚上呢?”他慢吞吞地问。
乔木牺一头雾水。
“晚上?”什么晚上?
“晚上。”就是晚上。
乔木牺忽然反应过来:沈得川在问他晚上过不过来。
忘了从前是谁先提出来的, 反正记忆里他们一直以同居状态相处。
乔木牺对这层楼每个房间布局都熟悉到很厉害的地步, 闭着眼走也不会碰到任何东西。沈得川则是夜里常外出。当然,多半趁他睡后。有时候乔木牺半夜起来上洗手间,通常看不到沈得川的人影。等一觉到天亮, 沈得川又像圣诞老人丢下的礼物似的重新出现。乔木牺曾经习惯到理所当然。
“晚上……”
乔木牺犹豫不决。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过以后的问题。
毕竟和好这件事本身就发生得突然。哪怕制造出整个夜晚可怕的亲密举动,心理上的距离好像还没能拉近太多。
——应该拒绝的。
乔木牺知道明智做法是拒绝, 找到独处空间仔细考虑复燃的旧情才行。偏偏他没办法对沈得川说出任何借口,尤其是这个状况下。沈得川完全还没睡醒,否则他应该用‘晚上过来’而不是‘晚上呢’这种说法。
沈得川好像特别大男子主义。
他□□,我行我素,对认定的东西有强烈的责任感。他自然而然的充当保护者,不管别人需不需要。还喜欢掌控住所有东西, 所以鲜少用被动式的问句。
乔木牺一直知道沈得川的大男子主义经常让人烦躁。不过他恰好有细腻的x_ing格,越过沈得川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语气和对话内容,他可以触碰到沈得川最好最柔软的地方。
现在他就能发觉原来他对沈得川的依赖不是单方面的。
原来沈得川偷偷也对他抱有微妙的依赖感,远超出黏黏糊糊的恋爱初阶段,属于另外一种言语无法概括的类型。
乔木牺倏然心软。
“我会过来的。”
他说:“早上满课,我在食堂吃完午饭,然后收拾一下东西就过来。期中考快要到了,得复习了。你先睡一觉,睡醒了我已经回来了。”
沈得川眼神将信将疑,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乔木牺立马捡起掉在床边地板上的毛衣套上,走进浴室快速冲澡与洗漱。过程中不幸发现从锁骨到下巴一片面积的肌肤犹如遭受家暴,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
他只好打开衣柜,在乱糟糟的衣服堆里拉出件高领黑色毛衣换。能够遮挡掉招摇的吻痕,大小不太对就别计较了。
乔木牺准备去客厅找光脑然后赶去上课了。他不经意回头看,发现沈得川沉默不语地看着他急来急去的。
想说‘我走了’,出口变成‘我下午回来’,乔木牺怀疑这张嘴打算叛变主人意识了。
沈得川翻身,光拿背对着他。
乔木牺光脚踩在地上,无声无息掩上门扉,找到光脑后开始飞奔。
这栋楼表面上没有机械卫士防守,也许是出于有异能居住者的缘故。乔木牺特意四下里瞟几眼,发现昨天停黑色车辆的地方空空荡荡。旁边半人高的灌木丛上泼了大片黑红颜色,在虚假的阳光下格外暗淡。
看来有人出手了。
没想到异能者和异能协会的关系差到这个程度。
惊叹一闪而过。
乔木牺想起要知道现在具体时间,从口袋里掏出光脑。出乎意料之外,光脑第一次处于关机状态。
开机时间里,乔木牺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他最近有意比较普通光脑与牧丁的差别,尽量隐蔽地查了不少资料。得知普通光脑是死程序,一不会探测也无法以任何形式记录拥有者的想法;二在半个小时无命令情况下进入休眠状态,三个小时后进入关机状态。
但是牧丁从没有提过休眠状态。
所以牧丁自动关机难道是因为昨晚……
乔木牺赶紧打住,没脸想下去。只要牧丁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就好。
屏幕逐渐亮起,明晃晃写着十一月二日七点五十五。
二十分钟后上课,来得及。
看清时刻的乔木牺步伐交替频率减慢,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打开讯息记录。昨晚九点零六分不易发起过不下五次的通话请求,共发来几十条讯息询问出什么急事。
乔木牺发讯息让纪不易帮他带上课本笔记本和笔,说到教室再说。
纪不易没有多问,一个ok回答得干脆。
结果乔木牺还是比纪不易早到,踩着八点时间线步入教室,引来万众瞩目。大概因为他都是雷打不动七点半到教室预习,头一遭破例被关注到了。
第一排黄金宝座不剩空位,乔木牺伸长脖子在中前地带找到两个位子。他谨慎地缓缓坐到冰凉的椅面上,可惜酸痛感不可避免。乔木牺低低地发出嘶声。
纪不易五分钟后到。一根手指转动贝雷帽玩,他翘着嘴唇走过来,低头凑乔木牺很近。
“眼睛通红没睡好,嘴唇肿,玩太过。老实交代,昨晚什么情况?”
纪不易轻佻地下结论,在乔木牺身旁坐下,又问:“昨晚有约会,走了一趟C区。回来看到紧急呼救,去寝室没找到你。一夜不归,这到底是道德沦落,还是情感的无法遏制?”
乔木牺呐呐解释昨晚的突发情况。
“然后——你就和前男友复合了?”
纪不易悠悠叹一口气,“还好我等级不够,不然可能被你前男友,哦不,现男友的气场呛死。”
连番打趣弄得乔木牺浑身不自在,他连忙扯开话题,“听说……爱丽丝和黑鬼都没死?”
“是没死。”纪不易露出‘假装我真的被转移开注意力’的表情,耸了耸肩膀,“不用惦记他们两个。起码这个月他们不会闹事。”
“为什么?”
“他们本来就有目的出现在异都,动作这么大是打算好的,就是要吸引走注意力。现在他们私底下的目的达到了,人手折得也不少,短时间内不会再闹大事。毕竟协会这两天都召集人手要打到他们大本营去了,他们还得守老家。”
目的?
小丑不是没有头脑的冲动分子,他们之所以张扬惹事,其实别有目的?
协会已经和小丑势不两立?那么像沈得川那样的异能者呢?
零碎的疑问没有说出口。
纪不易嘴巴严。该说的内容他一字不落。不该说的无论怎么追问也得不到半个声。介于可说不可说的灰色地带的,他就看心情说,或者用玩笑的态度随口去说。
了解纪不易的人会知道他感官敏锐,说话一针见血,只不过藏在帅气的皮囊下,再经过嗓音语气的伪装,就变成像模像样的俏皮话。
乔木牺拐弯抹角地问:“他们有很多异能者?”
纪不易眯起桃花眼笑得很勾人,“一般人问这种问题要收大钱。出于友情,免费回答你三个不过分的问题。第一,你知不知道宫影?”
宫影谁不知道?
全世界第一个异能者,短期内组织成立第一个异能小组——银狼小队。作为队长他开创了人类新时代,一把确立了安全基地与异能协会。
他是一个死去的传奇。
“宫影是怎么成为第一个异能者的?他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快速挖掘出大量异能者的?这些问题是谜团。毕竟当时没有负责记录的黑乌鸦家族存在。宫影死在基地建立后的第五年,据说举办了豪华的生日宴会,邀请所有银狼小队的队员和交好的朋友。”
纪不易停顿一下,眼中闪烁玩味的光,“那天晚上,宴会场地坍塌爆炸,死了成百上千优秀的异能者,包括宫影和他形影不离的副队长。”
乔木牺从没有在任何地方获取过相关信息,他想了一会儿,不解地问:“有人埋伏?”
“不知道。”纪不易无辜地摊手,“按理来说没有人能在宫影的地盘布下这么大的局,这也是未解之谜。”
“扯远了。重要的是很多人怀疑宫影的异能是激发异能,或者他有独特的激发异能方法。百千年过去还有人对传说中的银狼手札——也就是宫影的个人日记——念念不忘。现在毁灭小丑手里就有银狼手札。大概是真的,他们组织人已经亲口承认。”
他话锋一转,“我说过钟宏,你应该记得。钟宏绝对不会允许大批异能者的崛起,更何况是毁灭小丑那种地方出现的人?钟宏这种人狡猾归狡猾,本意是针对异能者,对没有异能的人倒是很负责任。你看越来越严密的异能者相关法律制定就知道了,谁想破坏表世界的和平,就是踩他的尾巴。”
“好,还有第二个问题?”纪不易看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