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修研稍稍抱怨了一句自己失败的原因,让气氛没有之前那么僵硬压抑。
然而没人笑得出来。
是不是和修研要是撑住了熬夜,姨妈家就全死了?
金木研几乎是黑着脸看他,双目夹杂着冰刀子,要不是主人格在这里,他恨不得在精神世界上演自相残杀。
“和修研!”
“别生气,我很少直说的……欸?主人格?”
和修研的话音一变,脸上浮现出恼意,转头去看身后,只见主人格躺在沙发上,位置正好是在和修研的身后,他双腿交叠,一只脚不客气地踩在了和修研站立的身上,在和服宽松的布料下——那个部位正好是臀部。
“说重点。”
他厌倦沙哑地提醒这个家伙。
和修研冷静地甩开他的脚,克制住踹过去的念头。因为暗金的突兀举动,他刚才积累下来的气势付之东流,在这件事情上有错有对,他能争取的就是让自己“对”的那一面不断放大。
但暗金一点都不喜欢他玩手段。
【有话快说。】
这就是对方给予和修研的警告,不要再拖拖拉拉地刺激其他人格了。
和修研估算着几个人格的承受底线,脸色恢复淡漠。
“投票很简单。”
“我们对浅岗家进行『投生』或者『投死』,死的人没办法活过来,而活着的人,我们可以决定死不死。我丑话说在前面,姨妈和姨夫看见过我的赫眼。”
一股残酷的气息随着话语而出。
想要安全稳定的生活,那就先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吧!
金木研被这些话里蕴含的杀机一惊,倏然开口:“凭什么由你决定投票的内容!”
这根本是不留活路了!
和修研平静地说道:“就凭我能够改变爷爷的决定,没有我的命令,姨妈与姨夫只会被关在国外某个地方等死,他们怎么对待我们,我就怎么回报他们。”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宛如注视着自己的兄弟那样看着这些人格。
“我要他们和妈妈一样,活活累死。”
“你们同意吗?”
客厅里一片寂静。
白发幼金瞪圆了眼睛,黑发幼金的身体抖个不停,像是小动物般躲在白发幼金身后,双眼惊恐地看着和修研。而看护两人的黑发少年脸色发白,眼神落在了头颅上,想到了那些谁都不想面对的童年回忆。
这样的报复,太过狠戾,又……仿佛十分“公平”。
可这不是法律所能容忍的。
黑发少年撑不住心理压力,率先说道:“我弃权,这种事情……就算姨妈家对我再冷漠也抚养了我,我、我无法接受……”
“不能弃权!”
和修研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令黑发少年慌张了一秒,和修研从他稚气圆润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少年时期的影子,语气一转,“你可以等其他人做出决定后再决定,这事关我们共同的选择,如果弃权,我就视作你同意让他们活活累死。”
在黑发少年的目瞪口呆下,和修研摊手说道:“毕竟你们不选择,他们也会死。”
黑发少年顿时石化。
要么死缓,要么死刑,想要释放姨妈家,就必须得到超过一半人格的同意。
“别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
和修研竖起手指,抵与唇前,像极了温柔而残忍的情人。
他在安抚对方冷静地去想一想。
随后,和修研看向金木研,目光平添几分笑意:“你选择什么,你先说吧。”
金木研怔怔的不说话。
亡者的头颅就摆在所有人的眼前,浅岗优一被人斩首而死,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得极大,残留着生前的绝望和痛苦。
他不知道优一经历了怎样的生活,但是他知道——仇恨已经无法化解。
姨妈有多厌恶就他,就有多疼爱自己的孩子。
姨妈和姨夫看过和修研的赫眼,即使最开始不了解喰种,只要下点功夫去调查,迟早会知道他们的左眼是喰种的眼睛。在丧子之痛的刺激下,两人会做出怎样不明智的举动,他不用去想都可以猜得到。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不是无牵无挂的独眼蜈蚣,可以抛下人类的身份一走了之,他的身边有英,有月山学长,还有一直盯着他的和修家。
如何选择?
无法选择。
不论哪条路都是“错”的……
金木研的嘴唇死死地抿着,眼神空洞,害怕里面会吐出哭腔或者是可怕的话。
他以为自己可以质问和修研,到头来和修研反将他一军,对方没有单独提浅岗优一,只是把他归为浅岗家的一员,摆出问题,以浅岗家该生还是该死来询问所有人。
他的胸口被阵阵疼痛揪住,指缝中流出鲜血,掌心被指甲刺穿。
莫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不信自己坚持的东西是错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和修研见状,迟疑道:“金木,你要是无法选择,就和他一样等下再说吧。”
“不!”
金木研在他的话下反而做出决断。
他的眼神犹如被逼到绝路的孤狼,赫眼红得滴血,让人分不清是泪意s-hi润了眼角,还是煞气充盈了眼底。他盯着和修研说道:“你很得意吧,杀死浅岗优一,又能让我们为浅岗家的生死动摇,把决定的压力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和修研不置可否:“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
“最大的问题不过是后患罢了。”金木研理清楚思绪,抓住了唯一的生机,“你有这个能力让浅岗家无法回国,自然有能力隐瞒浅岗优一的死亡,我不需要姨妈家的原谅,但是我可以让他们一辈子不知道这件事。”
和修研不喜欢他的假设,不乐意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凭什么啊!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金木研低吼道:“我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杀亲人!”
和修研一噎。
“如果恩怨能够用杀人的方式化解——”金木研走上前,抓着和修研的衣领,把没有受过任何伤害所以任x_ing的家伙拉得低下头,让对方明白他愤怒的原因,“和修家对我的所作所为,比浅岗家还要过分,我也要找他们报仇吗?是不是杀光了他们,我就可以彻底自由地回归人类社会了?”
“和修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你在毁了我的原则,杀害我的亲人!你在这么做之前有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和修研惊住,变成竖瞳的眼睛里,倒映着金木研浑身快要实质化的怒气。
他也看见了。
金木研快要发疯的悲痛。
“我……”
所有的理由堵在喉咙里,任他有千言万语去争辩也失去意义。
金木的心灵在哭泣。
从未有过完整的家庭,完整的亲情,金木研总是被自己的亲人伤害,父母、姨妈家、和修家,每一个伤害过他的人,他都没有想过报复,归根到底“血缘”胜过他心中的仇恨,“善意”压制住了他的恶念。
这样的话同样震慑住了心里动摇的白发幼金,感受到金木研身上席卷而来的杀气,白发幼金吞了吞唾沫,刚萌生的念头险些就被掐断了。
不过。
白发幼金去看浅岗优一的头颅,歪了歪头。
【真惨呐。】
不能杀亲人是原则。
可是他们的原则是怎么来的?是母亲给的,学校、社会给的?还是一出生就被某个名为“父亲”的人用言语限定住的?
“你怎么选。”白发幼金小声地问身边的小伙伴。
“我不知道……”黑发幼金已经快哭出来了,小脸憋红,不敢去看那个人头。
他记得优一,每次他回到满是窘迫和不自在的浅岗家,总能看见坐在客厅里打游戏的优一,对方的脸还没长开,胖胖的,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
这是他回家时唯一能得到的目光。
不是姨妈对他的嫌恶,也不是姨夫和和气气下的无视,而是真正看到他这个人。
“你就是太善良了。”白发幼金与他心灵相通,嘀咕道,“优一是没有恶意,因为他根本没有需要对我们表露恶意的地方,他享受到的可是姨妈和姨夫全部的爱,踩在我们的悲伤之上的幸福,根本没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说完,他松开牵着黑发幼金的手,打破僵局地走向另一个地方。
暗金也把视线移向他。
“大哥哥们先不要争啦,让我做第一个投票的人吧。”白发幼金去的方向赫然是客厅旁的厨房,当着他们的面,他踮着脚把大冰箱打开,里面直接掉出了不少零食。
满冰箱的食物,全是浅岗家买给浅岗优一的零食,或者是生活物资。
“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他如此告诉金木研与和修研,包括暗金和黑发少年。
“可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