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的眼睛去看这个原本属于她的世界呢?
“我不要,我不要小景的眼睛——”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季叔,这是小景自愿的,她心甘情愿给你的。”
尽管蒙着纱布,他还是可以感到一种想流泪的冲动,秦辉夜用力地抱着他,温暖的温度,可是他却还是觉得寒冷,这个世界,都
不是他的,是他从唐景手里掠夺过来的,小景,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留给我呢?
顾晨曦来的次数愈来愈少,秦辉夜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陪着他,他知道顾晨曦在忙一些事情,所以也不会觉得特别难受,
而且,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个青年,他会怕,怕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唐景的气息,所以,相见不如争不见吧。
106.旁观者
清晨的阳光穿过医院厚重的窗帘照进来时,季夏凉觉得,眼睛上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光感,这是长久的黑暗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光
明的感觉,伸手向虚空的上方抓了一把,就像有阳光?被抓在了手里,光明的感觉真好,“小夜,你说我会看得见吧。”
刻意忽略了唐景的存在,难得高兴地问道,他知道另外一张床上的人会给他宽慰的答案。
“恩,季叔,你会看得见的。”秦辉夜从背后抱住了他,温声地回答。
用力地挣扎了一下,秦辉夜怕伤了他,自然地松开了手,“给我一个机会吧,晨曦不会回来了,他都已经结婚了,你还在等什么
呢?”
是啊,顾晨曦,都已经结婚了,已经不再是他的恋人了,他,还在等待什么,期待什么呢?总不能,去和死去的小景抢夺她最后
的心愿呢?
那天,他刚刚能够坐上轮椅,顾晨曦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在医院的花园里,周围的树木散发着草木独特的味道,不知名的雀鸟也
在高高低低地鸣唱着,可是他却能感受到顾晨曦身上散发着低迷的气息,青年肯定是要和他说什么,他等待着,等他开口。
果然,到了小路尽头的时候,青年推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头,虽然看不见,却还是回过头“看”着他。
“季叔,我有话要和你说。”青年讷讷地开口。
“好,我听着。”他自然地回道,等待着他的下文。
“明天我要和小景结婚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青年停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他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上,他不
答话,却示意青年继续,“这是小景的遗愿,我答应她的,只是让我在她的墓碑上加上我的爱妻四个字而已,季叔,可以吗?”
青年在询问他,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以为小景已经不爱这个青年了,现在才知道小景只是放弃了这个青年而已,她,一
直是爱他的。他的恋人在问他可以吗?他怎么有资格去回答这个问题呢?如若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一定会说,凭什么只
是可是“我的爱妻”四个字呢?唐景对你用情至深,你不应该用一生的爱情去弥补她吗?
可惜,他只是一个懦弱的当局者,他也是爱这个青年的,也许没有唐景那样的深度,但是他的后半生,几乎每一个片段都已经写
上了顾晨曦三个字了,要他开口去劝他把爱情奉献给另外一个人,无论如何,他也是做不到的。沉默半晌,他才用自己仅剩的力
气,开口回答了一个,“可以。”
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青年的沉默,他有什么好沉默的呢?他不是应该体会到他的“大方”吗?他没有像多年前那样逃走,反而如
此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变成了小景的丈夫,他心甘情愿地当他的“情人”,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许久之后,顾晨曦才开口道,“那我这两天不过来了,事情会比较多,小夜会陪着你的。”
“恩,你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低声回答,然后自己摇动轮椅,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这条路他走过太多次,即使没有
顾晨曦,他一样可以找到回去的方向。
那天以后,顾晨曦就几乎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这是一种缓慢的分开,直到他们都习惯了彼此的不存在以后,也许,就可以开
始新的生活了,可是没有谁规定,他的新生活里,需要出现一个秦辉夜,或者是别的男人。
107.镜子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不合适的,我,太老了,也太丑了。”季夏凉放下抬起的手臂,然后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虽
然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是上面那些突起的丑陋的伤疤,是他可以感觉和触摸到的,还好他看不见,不然一定会被那样扭曲的皮
肤吓到的。
“难道顾晨曦有比我大吗?难道他就不会觉得你又老又丑吗?为什么,他可以,而我就不可以!”秦辉夜柔软的唇侵上来,他用
力地推拒,却还是无法阻止那样暴躁的攻势,以前身体健全的时候尚且无法阻止,现在以这样一具残破的身躯又怎么抗拒得了?
秦辉夜一点一点地入侵,试图勾起他所有的感官,但是季夏凉却只是接受,甚至觉得寒冷,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湿润了脸
颊,也滑落进两个人纠缠着的双唇。咸涩的滋味,辗转在唇齿之间,带着未名的悲伤味道,秦辉夜忽然停了下来,用力地握住了
他的脸颊。
“真的让你这么难过吗?真的只有他可以吗?”秦辉夜捧着他的脸颊,炽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脸上,有灼伤人的温度,大概,他是
伤了他。
“对不起,我们差太多了,可是,对于晨曦,我和他,大概也不可能了,我只想一个人,一个人就好,你们,都不要来打搅我了
,我一个人就好。”他伸手,拨开捧着着他脸颊的手,然后别过头,面向墙壁,不再说话。
不用担心要去面对难过或者悲伤或者愤怒的脸色,看不见,有时也是上天的一种恩赐。可惜,这种恩赐,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一
个礼拜之后,那层缠绕在脑袋上,几乎已经被季夏凉当做是身体一部分的纱布,终于被医生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
“好了,张开眼睛试试。”医生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听得见,但是就是不愿意去睁开那双自己的眼睛,或者说小景的眼睛。
周围围了一圈人,他们都屏住了呼吸,在等他睁开眼,他却迟迟不动,只是静坐着。
“季先生,你可以睁开眼了。”最后还是医生忍不住又催促了一遍。
该面对的总是应该面对的,他擅长于逃避,但是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如他所愿逃避得了,眼睛缓缓地张开,久违的光明终于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