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吗?我可以让成非帮你啊,你不要紧吧,听声音不怎么舒服啊?夏凉,你不要吓我啊。”
怎么可能舒服呢,明天说不定是要下雨呢,腿骨这样的疼,“是有些事,你尽快过来吧,我的事情,李成非帮不上忙的。我有些
话要和咩咩交待,先挂了。”
咩咩已经醒了过来,在微不可见的晨光里睁着一双星辰一样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女儿的声音很轻,但是砸在季夏凉的心脏上的分量,很重。
“爸爸不想咩咩在跟我受苦了,如果咩咩出了什么事,等爸爸去了天上,子谦都要再让我一遍的,所以,爸爸希望咩咩能够好好
保护自己,不要让爸爸再担心了,家明是很好的人,他会代替爸爸好好照顾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打算分别的话,说出口却有了诀别的味道,不是吉兆,季夏凉苦笑,头偏向外面,天正慢慢泛白,还有一个
月不到,就要过年了,可惜今年,他不能陪着咩咩一起过年了。希望杭家明能够弥补他的遗憾,让咩咩过得开心一些。
“我不要,我要和爸爸在一起,不要分开,总会有办法的,爸爸!”咩咩大声地叫喊着,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终于还是在咩
咩的一声惊呼中晕了过去,“季叔!”他确定他是听到了顾晨曦的声音,他都变成这样了,青年还是不肯放过他吗?
132.医院
他必定是和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每一次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入目必然是这样一片苍白,消毒水的气味浓重,其实他是真的讨
厌这个地方,说不定前一个钟头,这张床铺上,还躺过一个刚死的病患呢。
外面没有太阳,但是天已经大亮了,是江南冬天最常见的那一种湿冷的阴天,真是惹人厌的天气,滚动了一下喉头,忽然觉得干
燥得有些疼痛,于是张口就吐出一个嘶哑的“水”字来,然后才想起来,哪里有人可以供他差遣,于是挣扎着坐起来,要给自己
倒一杯水。
“我来,季叔。”青年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在他听到声音的时候,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杯温热的开水,“喝吧,水温应该
不会烫的。”
季夏凉并没有喝水,反而是疑惑地望着青年,难道一夜之后,顾晨曦就把自己讲的话抛之脑后了,然后他们就可以装作什么也没
有发生过的样子,安心地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不想喝水了吗?那吃水果好不好,苹果还是葡萄,我给你去洗?”青年端起床头柜上的果盘就往洗手间跑,他都懒得阻止,出
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了一盘水灵灵的水果,“吃葡萄好不好,这个比较滋润。”
话说着,一颗浑圆的紫葡萄已经递到他的眼前,季夏凉偏过头,根本不想领情,“顾少,我付不起这里昂贵的医疗费的,你帮我
付了,我也还不起的,我要回去了。”
他已经掀开被子,腿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动起来也实在是不方便,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抬起一条腿,顾晨曦已经抱住他,阻止了他
全部的动作,“季叔,你不要生气,我不知道这么严重的,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那么久的,我不知道的,
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样算什么呢?鞭子抽完给颗糖他们就能回到过去了,季夏凉冷笑,“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无关的,我要走了,你放开。”
“季叔,你不能动,再动,这双腿就要废了,之前是我不好,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好,你不要再动了,我求你了。”顾晨曦用力地
抱住他的上身,让他几乎变得动惮不得。
“腿要废了吗?那不是正合了你的意,我的左手已经废了,脸也毁了,如果现在连腿也走不动了,你不该更高兴吗?你还想怎么
样呢?”季夏凉没有再去推他,但是脸上肆虐的液体已经泛滥开来,“顾晨曦,你放过我吧,我还想再多活两年,你放过我吧。
”
“你不要哭,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你相信我,以后都不会了,不对,没有以后了,那个女人我已经处理掉了,你不喜欢,孩子
我也可以直接送掉,你脸上的伤,我会给你找最好的整容医生,一定可以恢复到和以前一样,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你不要难过好不好,季叔,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顾晨曦的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下落,湿漉漉一片,都分不清楚是谁的,麻醉过后的神经不会痛了,可是心脏里尖锐的刀刃划过一
样的痛楚是无法忽视的,而这把锋利的刀刃,就是眼前这个哭得泪眼婆娑的青年,忽然就什么也不想知道了,脑子和心脏里面一
起叫嚣的想法,只有,让顾晨曦从眼前消失,再也不要让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果你再留在这里,我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晨曦,请你出去吧……
”
声音很轻,他说得虚弱极了,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刀,划过两个人的心脏。
“不要,我不要走,季叔,你相信我,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在相信我一次,最后一
次了。”
133.黑鱼粥
青年不死心地说着,他却别过头,不再去看他一眼,也不再开口说一句话,如果什么都要解释,那么最需要解释的恐怕是他们之
间艰难坎坷的爱情,还有这个他现在才认清楚的黑暗的顾晨曦,以前的种种,是不是都只是空虚的幻觉呢?
顾晨曦一直抱着他,如同怀抱婴孩的那种姿势,黑色的头颅枕在他的脖颈处,淡淡的呼吸喷在他的锁骨上。季夏凉已经不再挣扎
了,脱力一般靠在青年的怀抱里。什么时候睡去的他并不知晓,只是觉得顾晨曦的气息始终包围着他。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不在原来的病房,脸上缠着纱布,双腿被固定在了床上,摸着脸上那一片雪白的粗糙,季夏凉是真的不
明白顾晨曦的心思,原先那样坚决地要毁去他的脸,现在又费劲心思还给他,这算什么呢?难道他以为,这样做,他们就能回到
以前了?
“季叔,我可以进来吗?”门上传来笃笃的敲门声,顾晨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呢?他懒得去回答,默不作声,只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