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稳。”
又向前走了几步,这就到了花市,不少都是全家上下一起出来买过年用的鲜花,置身于花海中,言战看到许多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的小家庭,她揉了揉眼睛,低头看到手里的稿子,便不自禁的翻看那部关于姑侄的小说,她在色香已经看了一半,认真数了数页码,剩下的也没多少,言战想先知道结局,于是便翻到了最后一页,哪知道这时候突得一阵狂烈的冷水吹过来!她一时没抓稳当,这些没有装订的A4纸就如同雪花一般,轰然洒落在花市里!
言战急得心一颤,花市里客人多,那些稿纸掉在地上就被一张一张踩上鞋印,刚才落过雨,踩几下就稀巴烂了。
这冷风吹了一次便停不下来咯,店里的鲜花也被吹起来,稿纸被吹得七零八落,有的散落到附近的人工湖里,有的
散落到通向地铁口的路上,有的散落到盆栽树的树杈上,大多数都和稀泥了,被一地的冷雨弄得半个字也辨认不出来。
花瓣里裹着稿纸,愈飞愈远。
“双城,快放我下来。”
“你坐稳了,不能放你下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这风太大,可能要下冰雹。”
“稿子怎么办?我刚准备看结局呢。”
“不要了!你看大家都在躲雨。”
顾双城没理会她,不少花店收了帐篷,推车离开了,一些小吃摊也飞速收摊,做活动的礼仪小姐们都开始收东西。
“我要把稿纸捡起来!”
顾双城依旧没理会她,言战正准备说话,一张从暗黑的雨空中飘过来的报纸砸在了她脸上,言战负气的扯下报纸!……那边的马戏团表演还没有结束,有几个玩杂技的小丑吊着威亚上场了,舞台灯打得特别亮,正巧照到言战扯下来的这张报纸上,言战清晰的看到报纸上□的言忱和……和……
报纸上的文字还没看完,言战的手一松,那份不知从哪儿飞过来的报纸,又被冷风刮走了。
“现在我放你下来。”顾双城连忙脱掉大衣,小心的包住言战,说:“我让人过来接我们。”
“我……帮我捡一下那边的稿纸。”
“……”顾双城无奈的看着言战,“好,好,我去捡,你站在这儿别动。”
顾双城跑进雨里,就近迅速的捡起了十几张还能看的稿纸。
“小丑,小丑,小丑,小丑……”几个孩子围住了言战,笑着喊道。
顾双城回过头去,从言战的那张小丑脸谱上,顾双城看不出什么,她无奈的笑了笑,嘟囔道:“谁叫你画了个小丑。”
言战张张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丑,小丑,小丑,小丑……”孩子们笑着这样说,言战就这么听着。
顾双城捡了大约三十张稿纸之后,温柔的雨水变成了暴烈的冰雹,砸得她头皮疼,她转过身去之时,已经不见言战的身影。
“…………”顾双城捏着稿纸,大步走过来,那几个孩子还在喊着,小丑,小丑,小丑,顾双城抓住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孩子问:“刚才那个站在这里的姐姐呢?”
“你是说那个矮巴巴的小丑吗?”
“那个姐姐在哪儿?!!”顾双城阴冷的四处看了看,还是没看到言战,附近的保镖们全都乱了套,一家报刊亭被冷水吹倒了,五花八门的报纸全都被吹向人群。
> “哈哈哈,小丑被我们吓跑了!”一个小女孩大笑着说。
“啪!”得一声刺响,顾双城狠狠一巴掌摔在那个小女孩的脸上,小女孩倒在一片冰冷的泥泞里,哇得一声哭叫起来,童真无邪的双眼立刻涌出伤心的热泪。
☆、半步猜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广场当夜发生的事儿。
O(∩_∩)O~让我们玩个游戏,大家猜一下我的父亲和母亲是什么职业?如果有超过三人猜对了,我就发稿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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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瓷碗。
形似美人骨,杯沿质地细嫩,泛着微湿的水光,杯口沾上了一个唇印,一缕又一缕如逝者之魂的热气如鬼魅般窜出来。
——出广场的路上,一辆出租车也叫不到,那是本城冬日里经常冒出来的冷风作得怪。路上的行人被风灌得不辨原样,个个如同失了巢穴得蝼蚁,避雨避得晕头转向,前一刻还在表演着,喧嚣着,笑闹着得广场,这一刻就轻易的慌张到竹篮打水。小贩们最是可怜,原本想趁着今晚载歌载舞的表演多笼络些顾客,摆出一副任君品尝的样子,可恨这卷起一切的冬风!毁了一夜的好生意。顾客们的脸上全是抱怨,都在议论着,没听说今晚降温,怎么下起了比鹌鹑蛋还大的冰雹,老天爷这是要砸死谁呀!
砸死谁。砸死谁?砸死谁呢。
路过小丑表演的舞台,灯暗了,红色的大幕收了,舞台上取悦观众的物件和人全都打包纳入箱子了,小丑们的表情和她的一样,瞅不清,因为她和小丑们一样,脸上有那张脸谱遮着。还是叫不到出租车,广场上越来越乱,横着刮过来的冷风掀起了无数花铺里的零卖的花束,有个醉汉被玫瑰砸中了,玫瑰的刺扎了他的脸,拉出一道道细细的口子,他操着外地口音谩骂着,一口一个祖宗十八代;有个长发的姑娘被郁金香的花瓣糊住了眼睛,她的男友上来给她擦眼,却是被这姑娘一脚踹开,她说得是本地话,字正腔圆的诅咒着,一口一个断子绝孙;有一对姐妹趁着风头捡起好几支完好无损的绿玫瑰,妹妹捡的多,姐姐捡的少,姐妹俩旁边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妹妹推开姐姐,怒气腾腾的中伤着,一口一口骚|货狐狸精;竖着刮起来的冷风直接抖落了喷泉里的许愿水,“哗啦”一声闷响,水自动溅出来,一半洒在她的高跟鞋上,一半洒在一个被孩童丢弃的洋娃娃身上,洋娃娃望着她,她没望洋娃娃,转身去找出租车。
出租车也像是发了疯的蚂蚱,蹦来跳去,就是不往这个乱作一团的广场里开。
找到避雨处的人多了,在冰雹里走动的人就少了,她戴上贝雷帽,头还是被冰雹砸得生疼,有人指着她说,嗨,小丑,到这里来避雨吧!她朝那边看过去,又转过身去,回到喷泉旁,迅速的弯下腰来捡起洋娃娃,她抱着洋娃娃,大步朝最近的主干道跑过去。
她逮到了一只蚂蚱,那出租车司机车还没停稳,她就拉开后车门,连人带洋娃娃的猛地坐进去,司机被这干净利落的、就跟奥运会跳水运动员一样的入车动作给惊呆了,就差没鼓掌!惊讶之余,他也立即问:“这位小姐,您要去哪儿?”
“西亭路。罗宅。开慢点。我犯恶心。”
“好的。小姐您坐稳。”
前半段的路特别长,车头像是一辈子都不会动,而引擎声也成了快断气的老朽,在暴躁的冰雹砸落声里愈显无力回天。坐在车里,特别像是坐在防弹车里听外头的一声一声枪响,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扫射……
车里很沉闷,细微的忍冬花香味弥漫着,她把抱在怀里的洋娃娃放到一旁去,摆了一个端坐的淑女姿势,洋娃娃的双眼正视着前方拥堵的车流。
“嘭!”得一声,前头的一辆大巴滑了轨,撞上了路边的旧护栏,车全都停了。
“小姐您坐稳,得绕个道了。”
她没答话,司机绕道另一边,缓缓的开回了原来的广场,绕着广场开始转路。
蝙蝠群一样的报纸在光线明媚广场里回旋,还有塑料袋、纸饭盒、面纸、纸袋、丝巾等等,除了会呼吸的真人,能浮起来的东西全都浮起来了,圆形的广场,酷似吞噬掉一切的鱼肚子。司机踩下油门,穿过这一片乱象,她看向广场,只瞅了一眼便没望了。
终于绕过广场。
车前头的玻璃上黏上了一小块被风卷过来的报纸,雨刷刷了几下,那报纸还是紧紧的吸附在上面,她和洋娃娃一起看着这一小块报纸,车向前开,路灯也明亮,字字句句,图图片片,全都看得完整。
“小姐。罗宅到了。”
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纸币,递到司机手上,她下了车,司机连忙打开车门把洋娃娃塞到她手上说:“小姐,你的洋娃娃?”
“谢谢。”
——
黑瓷碗。
不成形的热气在注视下渐渐殁了……杯口上的唇印亦跟着淡却。
一碗茶的时间,过了。
“言总……您在看什么?”坐在言战对面,小腹微隆的女人是总警司罗石磊的妻子,名叫汪碧筠。言战按门铃之时,她听佣人一说,就惊得一头冷汗,连忙拿起最近时兴矜贵的一套黑瓷茶具,问言战要喝什么茶,言战只说犯恶心,她就忖度她的脸色,泡了一壶止吐的花茶。那茶水闻着没有中药味,看着也好看,汪碧筠见言战喝了几口,还以为是缓和了气氛,可这一碗茶的时间里,言战只是盯着黑瓷碗看,一动,也未动。
“几个月了?”言战看向汪碧筠的肚子,问道。
“五个月。我太瘦,不显肚子,老罗说,还和没怀的时候一样呢。”
“有阵子没见你,比没怀的时候漂亮多了,富态一点儿好。你这耳环倒漂亮精致,难得的好翡翠。”女佣给言战又斟了半盏茶,汪碧筠看向言战,“来串门的姐妹都说我漂亮了,言总,我可不像你有本事,在老罗家,只能母凭子贵。”
“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本事?”
“……”汪碧筠摸了摸肚子,“我不会说话,言总别见怪。刚才给老罗打了个电话,他马上就回来,警局的事情太多,他三天两头不回家也是常事儿。”
“我是来找碧筠你聊聊天,可不是专门来见罗总警司的,我们说说话,又不是吵架,你还要把你老公抬出来帮腔哟?”言战笑着嗑了一颗瓜子,“什么事儿啊,闹得总警司也回不了家?”
汪碧筠又出了一身汗,她听着外头冰雹砸窗户的声音,憋出笑脸道:“是让走私闹得,全城的地下市场换了水,旧的大佬淘换干净了,接二连三的出事横死,新的大佬还没见着庐山真面目,瞧把我们老罗急得嘞。”汪碧筠挥了一下丝绢,站在桌旁伺候的两个女佣就退下去了,客厅里暖洋洋的,两人相视一笑,只把黑社会当笑话来讲。
“你说得这些够新鲜,今年我还没听人跟我说呢。”言战听完汪碧筠一席话,抿了口茶,汪碧筠继续说:“媒体也造反了,我们市不是提倡新闻自由嘛,一自由,就出大祸,活话死话正话反话,那些没心没肺的就一个劲儿的往外说,这和随地吐痰有什么区别。该抓,该打,该罚,该好好惩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说得是谁,是吧?”
“这年头言论绝对自由,断了线的风筝嘛,飞得越高,栽得越、狠。”言战皱起嘴角,汪碧筠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言总看见那些风筝一溜排全栽下来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好看,且让它们飞着去吧。”
“放风筝的人是谁呢。”
汪碧筠侧过头,“听,车喇叭响了,是老罗回来了。”
“那我告辞了。”
“言总……您可不能这样,难得来,我们夫妻俩得好好招待你一翻。”
“难得罗警司这么早回家,你还是抓紧时间和他叙叙夫妻之情,今晚过来,不过是借你家的水洗了一把脸。”
汪碧筠想到言战登门时那一脸八爪鱼般凌乱的油彩,不由心里一惊,她当时差点没认出言战来,若不是她开口喊了声罗太太,她还真……事儿来得蹊跷,她断不能放言战走,言战硬没留步,前脚罗警司匆匆的刚下车,后脚她就走到罗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