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在上,海鸥在下,信天翁居中,彼此默契十足。
五只翼龙被分割包围,顾头不顾尾,左支右绌,不到片刻,就被啄得满头包。不是仗着皮粗肉厚,早被戳成蜂窝煤。
空中战斗进入白热化,白珝和乌檀却有所顾忌,并未使出全力。
双方争斗,为的是岛上资源。
万一不小心将海岛弄沉,毁掉月光蟹唯一的繁殖地,回城之后都不好交代。
怎奈力量过于强大,再留有分寸,海滩仍像遭遇飓风,深坑遍布,碎石满地,一片狼藉。
秦宁藏身的礁石,正处在攻击范围内,随时面临火龙光箭威胁。
无需准头,擦点边,就有可能灰飞烟灭,去见上帝。
巨响越来越近,就在耳边。
岩壁震动,噼里啪啦,开始掉落碎石。
秦宁嘶了一声,捂着后脑,抬起头。
头顶岩缝被力量撕扯,正不断扩大,短短两分钟,就由两指变成巴掌宽。
跑还是不跑?
如果跑,会不会死得更快?
正拿不定主意,恐怖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几辈子的经验告诉他,继续犹豫,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
行动快于思考,不跑也得跑!
秦宁鼓足勇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冲出礁石,向战场的反方向飞奔。
黑镯聚起白光,将秦宁团团包裹。
速度够不够快,会不会被发现,直接一团光砸下来总之,跑就是了。
跑出不到百米,身后骤然传来巨响。
高达百米的礁岩,自顶部寸寸皲裂,瞬间坍塌,化为齑粉。
风旋卷过,碎屑散落。
随风飘到脸上,和岛上细沙无异。
受恐惧感压迫,秦宁不敢回头,更不敢减慢速度,撒丫子飞速前进。
他确信,自己活了十辈子,第一次这样玩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面有礁石,翻过去。
脚下有断木,跳过去。
左右都是深坑,纵身一跃,飞过去!
秦宁一心逃命,气喘如牛,压根没有留意,狂奔途中,掌心发热,自锁骨至肩头隐现黑色图腾,交织成华丽的鸟羽,背后浮起朦胧光影。
为何能飞,全被他归于腕上黑镯,时空交易器。
秦宁跌跌撞撞,连跑带飞,略有些滑稽。
好在速度不慢,一骑绝尘,跑近岛林,一头扎了进去,不见踪影。
半空中,银箭停滞。
地面上,火龙减弱。
看到秦宁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战斗双方均陷入呆滞。
岛上竟有羽族?
看不清长相,只瞧个头,貌似是只雏鸟。
当然,不排除是小型鸟类,天生个头不高。
只不过,在这颗巨兽遍布,处处都是危险,却不允许星舰降落,更不许出现热武器的原始星球,寻常羽族真能够生存?
仅有一只,还是整个没被发现的族群?
望着秦宁消失的方向,白珝和乌檀同时生出好奇。
略小的个头,黑色的羽毛,不似鹰隼,不似雕鹄,也不像海鸟,更不是地形羽族。
这只鸟到底是什么品种?
第六章:跋涉林中
秦宁冲进岛林,始终不敢停下。
岛上多是阔叶植物。
数人合抱的巨木,高达几十米乃至上百米。
枝叶茂盛,巨大的树冠紧紧相挨,挡住大部分阳光。仅枝桠间留有细小缝隙,洒落微亮光影。
布满岁月痕迹的树身,攀爬各种不知名藤蔓,藤枝间绽放细小花朵。
虬状树根凸起,撑开土层。低者如木桥,高者似拱门,排开阔叶高草,仿佛一个天然曲折的回廊。
在林间行走,不见阳光,辨识方向极其困难。
巨木下,各种植物顽强生长,争夺每一寸生存空间。
花草彼此挤压,苔藓地衣填补空隙,蛇形藤蔓相连,与略显低矮的灌木,组成天然的植物迷宫。
假使不迷路,也很难穿过密集的植物群,轻松通过。
面对这种情况,秦宁不得不慢下速度,每走几步,就要砍断一截手臂粗的藤蔓,或是踩着断木碎石,爬过凸起的虬根。
当真该庆幸,逃命时带着贝壳。不然的话,此时此刻,定然寸步难行。
只是可惜了烤到一半的蚌肉。
叹息一声,秦宁摇摇头。
想吃顿饱饭着实不易。
林中没有猛兽,也没有虫鸣,安静得有些诡异。
越向里走,光线越是昏暗。
随便一株植物,无论花草,甚至是蘑菇,都能高过秦宁头顶。
螃蟹也就算了,连草都这么逆天
非是无法辨识菌类,单单一颗蘑菇,足够他吃上整天。
横举一根枯枝,推平长着锯齿的高草,秦宁不禁在心里吐槽。
嘶!
草叶的坚韧锋利超出想象,树枝很快折断,秦宁动作极快,手臂仍被划出数条伤口,沁出血痕。
虽是皮肉伤,也是疼得要命。
秦宁甚至怀疑,这些草叶带毒。否则,伤口怎么会这么疼。
接连折断六根树枝,总算走出锯齿草林。
伤口愈发疼痛,为转移注意,秦宁不得不发散思维,苦中作乐。
前生常听人说,孤身走在丛林中,各种古怪的兽吼鸟鸣最让人恐惧。
现如今,真该让这些人来看看,兽吼鸟鸣算什么,无声的死寂才是真正的恐怖。
能听到声音,至少知道将面对的是什么。
四周寂静一片,除了高耸入云的巨木,就是带着锯齿的高草。
恐惧?
吓破胆子?
发疯都有可能。
但是,他宁可在林中冒险。
这里只是让人害怕,至少不会马上要人命。外边那群,想想都头皮发麻。
只差一点,他就会和藏身的岩洞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自己找死就算了,下定决心活着,就这么死了,冤不冤?
深吸一口气,秦宁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点。
绕过两株巨木,迎面又是一块凸起的树根,横亘在茂密的高草中,像是盘踞的棕色巨蟒。
树冠不及之前茂密,阳光洒下,散落点点光斑。
翠色青草间,点缀五颜六色的花朵。若非没有蜂蝶飞舞,安静得诡异,确实称得上美景。
高速奔跑之后,就是长时间跋涉,始终没有补充食水,体力几乎全部耗尽。
喉咙干涩,喘气声像是风箱拉动。
咽口口水,都会牵动耳鼓,引起一阵嗡鸣。
走到树根下,秦宁有些脱力,只觉头晕目眩。
晃晃头,没有丝毫减缓。
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树干坐下,手肘支着膝盖,用力捏了捏额心。
林风很凉。
汗水被风吹干,很快又覆上一层。
不行!
秦宁用力咬住嘴唇,压下堵在喉间的酸涩,单手撑起身体,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停下。
继续这样下去,不晕倒也会脱水。
必须找到水源,越快越好!
稳定心神,侧耳静听。
林中没有鸟兽虫鸣,正好帮他分辨,附近是否有水声。
力气突然增大,五感变得敏锐,秦宁不是不疑惑,却不打算多费心。既然没有害处,何必自寻烦恼,实是无益。
绕过一棵枯死的乔木,继续向前走。
未走出百米,景色再次发生变化。
阔叶植物消失,眼前赫然是一片针叶林。
秦宁仰起头,不确定这些巨木是否真是松树。直到脖子发酸,也没看出个究竟。
依照常识,这座岛林,是否有些违背植物的生长规律?
正疑惑时,脚下忽然踢到一个硬物。
外壳坚硬,橄榄球大小,顺着力道向前滚动。
秦宁弯下腰,拨开青草,眼中闪过惊喜。
松塔?
虽然外表有些奇怪,但绝对是松塔!
刚想将这个惊喜抱起,脚下又是一声轻响。
又是一颗松塔!
很快,秦宁发现,四周的草地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松塔,竟有上百颗之多。没有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松子保存得十分完好,一粒粒嵌在松塔里,足有半个巴掌大。
没有水,先吃点东西也好。
没有工具,该怎么把松子取出来,总不能像松鼠一样啃吧?
秦宁托起一枚松塔,左看右看,实在没辙,干脆用最笨的办法,选定一块石头,开砸。
砰的一声,坚硬的果鳞片略有松动。
再接再厉,五下之后,松塔终于裂开。
秦宁握紧贝壳,将松子一粒粒挖出来,举起石头就砸。
雪白的松子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秦宁差点流口水。
挖出一粒,单手捧着,狠狠就是一大口。鼓起一边腮帮,清甜的味道溢满味蕾。
嚼了嚼,秦宁侧头。
奇怪,是太饿的缘故?
的确好吃,却不是松子的味道。
带着疑惑,秦宁又砸开一颗,拨开棕红色的外皮,送进嘴里。
认真来说,口感像坚果,味道像是水果,苹果还是梨?
砸开三颗松塔,肚子七分饱,秦宁停下动作。
想走出岛林,时间不能耽搁。
马上就要动身,吃得太饱绝非好主意。
剩下的松子,秦宁没有浪费,砍下几片草叶卷成桶状,再用细长的蔓藤捆扎好,就是一个简单的包裹。
不是没想过黑镯,奈何储物也要收钱。
费力砸开几颗松子,不够偿付费用,何苦来哉。
努力就会有希望。
将包裹背在身后,秦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茂密的植物遮挡,无法原路返回,唯有继续向前。
运气好的话,总能走出去。运气不好秦宁拒绝去想。
走着走着,秦宁忽然意识到,先前所见只是冰山一角。这片森林,或者该说这座岛,远比他想象中更大。
说不担忧,完全不可能。
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走。
幸运之神终于降临,穿过一片乔木,潺潺的水声忽然闯入耳鼓。
秦宁停下脚步,驻足细听,脸上闪过狂喜。
总算找到了!
穿过近两米的高草,绕过巨伞状的蘑菇,没留神,踢到一块锋利的黑石,脚趾磕破,有些疼,到底没有停下脚步。
秦宁走得太急,完全没有留意,身后正发生不可思议的一幕。
血珠浸入石缝,高草合拢,蘑菇突然枯萎,黑石像有生命一般,缓缓破开土层。
石身呈方形,四面皆刻有图案和文字。因长年埋在地下,色彩仍十分鲜活。
巨石出现,仿佛机关开启。
岛林四面同时升起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向岛心合拢。
不到五分钟,便如倒扣的巨碗,罩住岛心。
岛林上方,两只海燕振动双翼,就要寻到秦宁踪迹。哪料想,白光突然出现,眨眼间就被弹飞。
倒退数米,勉强稳住身子,海燕互相看看,都是心有余悸。
自发现月光蟹,这颗原始星就被羽城控制。近万年的时间,竟无人发现,岛上存在这样的秘密。
岛屿外缘,二十只军舰鸟的到来,令羽城占据绝对优势。
乌檀等人再不甘心,也不会以一敌三,硬着头皮找死。
白珝无意在岛上大开杀戒,信天翁让开包围圈,负伤的翼龙不敢恋战,顶着满头包降低高度,抓起十个壮汉,离岛飞远。
白主。
军舰鸟飞落,来人向白珝颔首。
身材修长,相貌俊美。
肤色微暗,褐色长发披在身后,瞳孔是冰冷的深蓝。上臂箍有三圈银环,象征羽族身份。
这座岛有些不对,是外族来过?
罩在岛林上空的白光,实在过于显眼,想忽视也难。
暂时无法确定。
白珝收起光翼,落回岛上。
举目望去,沙滩上满是翻壳断腿的巨蟹。
乌檀倒也做了件好事。
来者不善,妄图占便宜,却帮自己大忙,将藏匿的月光蟹全部翻了出来。
如果表示感谢,会不会活活气死?
白珝微微眯眼,考虑实行的可能。
羽城的猛禽记仇,是蓝域公开的秘密。
白主,那只鸟怎么办,还找不找?
海燕无功而返,带回岛林被完全封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