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稀里糊涂,瑞文已是讥笑道:“三言两语便换了身份,黄毛小儿怕是都难以信服,”他对我道,“你信吗?”
我颔首:“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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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文面色一沉,廷芳眼睛一亮,我心中一惊。
被套路了,我说信岂不是连黄毛小儿都不如,说不信岂不是对不起宅心仁厚大侠称号。
我挽救道:“段某身无长物,并没有值得骗的理由,况且骗一次也是骗,两次也是骗,廷芳姑娘若当真要加害于我,祸来便是,有何可惧。”
廷芳感动道:“段大侠果然是个真男人。”
我看她一副随时都会落泪的样子,险些绷不住脸皮,做不出胸怀磊落的大侠状。
只有瑞文暗暗捏了捏我的手,道:“呆子。”
我心中附和,幸亏我武艺高强,长相端正,不然不正是一个活脱脱的呆子吗。
回握住瑞文的手,我真心实意道:“有你在身旁,呆一些又如何。”
反正你总不会看着我被别人卖了数钱,能□□刀的只有你自己,我什么都不用防备,安心走剧情,有坑就跳,跳了等捞就成。
还是瑞文好啊,活出了反派的风骨。
我不由对他一笑,瑞文见了亦是眉目舒展,当真好看至极,廷芳姑娘到底是眼光差,放着大好才俊不要,在我身枉费心思。
瑞文神情一柔和,廷芳又凑了过来。
“段大侠,我们目的地都是武林盟,不如一同前行,也好,”她充满暗示地对我眨了眨眼,“有个照应。”
我浑身汗毛一竖,拉过瑞文道:“我有好友相伴足以,廷芳姑娘还是早日回飞刀门,莫要令尊担忧。”
“可是……”廷芳道。
“好了,我已传令下去,飞刀门应该很快会派人来接。”瑞文道,“姑娘在这稍等片刻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传令?什么时候传的令?传给了谁?
瑞文但笑不语。
我想到剧本里魔教神出鬼没的暗探,扼腕不已,大侠形单影只,单人独骑闯天下,对比之下,实在是惨惨惨。
廷芳慑于瑞文,纵使百般不愿,依旧留了下来,对我挥着手绢遥遥喊道:“段大侠等我!”
我身子一震,差点跌下马,被另一只手牢牢稳住。
“为何廷芳姑娘不在,你我仍是同乘一骑?”我贴着温热的胸膛问道。
“因为你不会忍心让姑娘步行回门。”
“你不是说飞刀门很快会来接她?”
瑞文低低一笑:“我骗她的。”
“你呀,”我道,“若她真是飞刀门主的千金,可就麻烦了。”
“怎么,你想回去洞房我绝不拦你。”瑞文道。
我叹气:“你明知我此生不会娶妻。”
瑞文勒住缰绳的手紧了紧:“为何?”
为何,当然是因为我日后定亲的姑娘对你一见钟情,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好兄弟,作为大侠除了退出还有第二条路吗?
实话不能说,我目光落在远方天际,朗声道:“我心在四方,不愿被儿女私情所绊。”
说话间,我都被自己散发出来的气魄所折服,身后的人却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喉口滚出阵阵笑声。
“不愿被儿女私情所绊,说得好听,那廷芳是怎么回事,前日里的翟家庄事件又是怎么回事,不久后的武林大会与你又有何干。”
我鼓胀的气势瞬间被戳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瑞文莫要笑我了。”
“好一句身不由己,”瑞文道,“我看你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往火坑里跳。”
“你又如何,”我反问道,“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陪我卷入麻烦中?”
“我……”
他一时语塞,没了言语。
我扳回一城,洋洋得意道:“你总是嘴硬,明明心肠软得很。”
称赞心狠手辣的反派角色好心肠,我真是深得讥讽的精髓,唉,罪过罪过,一不小心染上了瑞文的毒舌。
“我不是心肠软,我是……”
瑞文顿了顿,马儿缓步而行,眼前葱郁林木向后移去,山风裹狭着他的后半句吹进了我的耳里。
“放不下你。”
我浑身一颤,几乎要以为那背后一刀提前捅了过来。
“冷吗?”
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我恍惚地胡乱点了个头,紧接着背后的身躯似乎又挨近了一些。
“冷就抱紧我。”
“……”
我咽了咽口水,讪讪道:“瑞文,你认真回答我。”
“何事?”
“你是不是中了廷芳的毒,强装无事。”
一定是的,如此反常的行径,定是中了迷魂散。
“此事不能拖,”我坚定道,“你且停下马,我用内力帮你逼毒。”
“……”
沉寂一瞬。
瑞文面上重新挂起笑意:“你可为人逼过毒?”
我讷讷摇头。
他笑道:“你可知如何为人逼毒?”
我道:“略知一二。”
他放低了声音,纤长的眼睫垂下,敛住诱惑的柔光。
“要先去除两人的衣物,赤体相见,而后掌心相抵,以口渡气。”
我越听越玄乎,听到最后“以口渡气”四个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胡说!”
他面不改色,笑吟吟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说……”
我眼神四下游移,努力回忆看过的典籍,武功招式记起不少,解毒良方一个没想起来。
“真、真要这般?”
瑞文的下巴磕在我的肩上,缓缓说道:
“我骗你的,呆子。”
反派……实在是可恶的存在。
我赌气不愿再理他,他瞧着我的脸色,竟然笑得出来。
“此次武林大会你期待谁得胜。”
我耸了耸肩,把他削尖的下巴掂下来。
“但凡能人者,无论是谁我都欢迎。”
“如果是你呢?”
“我?”我道,“我不过是受盟主之邀前去观看,如何轮得到我头上。”
他道:“这世上的事很难说。”
我不由正色起来,瑞文莫不是也提前看过剧本?剧本以前确实写过一段我y-in差阳错坐上盟主之位的剧情,不过很快便被划掉了,这届盟主短命的很,我作为重要的大侠显然不适宜过早退场。
思量片刻,我道:“我无意于此,亦担不起此等重任,好友莫要说笑了。”
瑞文道:“我倒是很期待你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我心底一寒,以他的手段暗中cao作不是难事,原来他现今就想置我于死地了。
不行,万万不可让他起了如此危险的念头。
我覆上他握住缰绳的手,肌肤甫一相触,便感到指腹下的手背一震,我佯装不知,酝酿了好一会儿感情,道:
“我与瑞文纵马前程,何其快哉,纵使前路荆棘,合你我二人之力亦能披荆斩棘。何苦困于虚名,江湖之大,我们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看过。”
没错,我并不想那么早被你捅刀。
我收拢五指,攥紧他的手,情深意切道:“我之心思,瑞文可知晓?”
“我……”他哑声道,“自是清楚。”
我满意地收回手,摸了摸马鬃,暗暗擦掉方才紧张出的手汗。
“既然如此,还望瑞文日和少打趣我。”
“这我就……”他笑了笑,“爱莫能助了。”
我自认危机解除,放下心神,欣赏沿途风景,清风拂畔,若能忽略身后火热的身躯,不失为一件乐事。
“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这时,我似乎听见瑞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嗯?”
我听不大明白,疑惑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漆黑明目,深邃的瞳仁里倒映着我的脸庞,距离之近,几乎呼吸交融。
我们具是一怔,接着我听瑞文遗憾道:“差一点,就亲上了。”
“……”
“可惜了。”
“……”
“想不到你会投怀送抱。”
“够了!”我咬牙道,“好好骑马,废话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