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不知被河水冲到哪去了,露出了他略微发白的脸,失血过多,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他咬牙撕掉身上的夜行衣。
附近要有村落什么的就好了。
他往前走了十多米,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再次晕倒了过去。
鼻尖萦绕着淡淡Cao药的苦味以及清甜的花香。
他蓦地睁眼,床沿背对着他坐着一个少女。
他立刻直起身,手里聚起力气,如果少女对她有什么不利的动作,他不会让她有再挣扎的机会。
少女却在这时回眸冲他一笑,仿佛三月春花:“你醒啦?”
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危险,脸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继续说道:“你受伤了,我在河滩上发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你别怕,我会治病的。”
李若慈不动声色地听她说完,见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垂眸说道:“那真是谢谢姑娘了。”
少女起身从桌子上端了一只白瓷碗递给他,说道:“这是药,你喝了它伤会好的更快些。”
趁少女转身出去的一小会儿,李若慈将药倒在了床脚。
少女又进来了,手里还攥着两个黄澄澄的杏,看到空碗,她不禁惊讶道:“这么快,本来还想着会苦,特地给你带了甜果子。”
李若慈好笑道:“那是逗小孩玩的。”
少女将杏放到了桌子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若慈估量了一下自己在外的名声,说不上人人喊打,但也会吓坏小姑娘,于是,他决定真名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林若言,若非的若,言语的言。”他慢慢道。
“嗯,很雅致。”少女点点头,道:“我叫唐愿初,许愿的愿,当初的初,是个医师。”
这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竟是个医师。
“对了,林公子是怎么受伤的呢?看身上的伤像是刀剑所致。”
李若慈低下头,略微一思索,道:“贼人所伤。”
他停顿片刻,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而活,如今跟着一个商队干活,却不想这个这个商队的船被截,人皆是死的死,伤的伤,我也被迫跳船。”
说着,便渐渐红了眼眶。
唐愿初慌了神,连忙道:“啊,不哭不哭。”
继而又愤懑道:“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等事!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李若慈抬起头,颇有些玩味地看着唐愿初的神情,见她看过来,又连忙装出一副沉痛至极的样子。
“愿初姑娘就不怕我是坏人?”
唐愿初打量了他几眼,道:“公子看起来并不像坏人,而且既然我敢在江湖行走,就不是好欺负的!”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几声响动,唐愿初连忙回神。
“唐姑娘在吗?”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在呢。”
“小狗子又病了,想请姑娘去看看。”
“好。”
她向外走去,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啊。”
等唐愿初走了,李若慈脱下衣服,开始检察伤口,大多数伤口已经被细细地包扎了起来,痊愈应该不成问题。但他最看重的手腕也被划出了不深不浅的一条口子,轻微一动,就会有刺痛感。
一想到昨夜的事,他的面目开始y-in晴不定起来,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很久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裴时……他一时间有些咬牙切齿。
第3章 山水人家
李若慈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青菜,一边择着叶子,一边拿着水洗。
“林公子,辛苦了。”从外面回来的唐愿初从他手里接过干净的菜谢道。
李若慈拂去衣上的灰尘,道:“力所能及而已。”
唐愿初掀开锅盖,倒上水,然后又在底下生了火,整个过程娴熟利落。
李若慈在她背后看着,她长长的黑发只用一条布带挽着,同寻常女子不同,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
唐愿初回头对他道:“林公子,你先去外面等着,这里烟大,饭一会儿就好。”
“嗯。”李若慈听话地出去了。
外面阳光正好,篱笆上攀绕着零散的野花,他刚支起桌子,却见那扇破旧的小木门被推来了。
进来一个微胖的女人,一只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另一只手里提着个食盒。
“咦,孙大娘?”唐愿初从厨房里匆匆跑出来。
见到小女孩,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问道:“小花,肚子还痛吗?”
小花摇摇头,挣脱了孙大娘的手,兀自跑到了李若慈身边。
“哥哥抱。”她伸出了两只白嫩嫩的小手。
“哎?”
唐愿初奇了奇:“为什么要哥哥抱?”
小花仰起脸,对着李若慈甜甜一笑:“因为哥哥长的好看。”
李若慈闻言笑出声来。
孙大娘连忙把小花拉了过来,道:“孩子不懂事。”
“无妨。”
李若慈从一旁折了两朵淡紫色的小野花放在了小花的耳边,说道:“你也很好看。”
唐愿初在一旁看着,这时才转头向孙大娘问道:“小花好些了吧,我一会再看看。”
孙大娘乐呵呵道:“那就有劳唐姑娘了,这不,我看要到吃饭的时间了,特地给你们带了些吃的。”
孙大娘将食盒递了过来,唐愿初连忙道谢,然后将小花拉到一旁,问这些天的吃食,看看她的脸色,又把了把脉。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李若慈的心头,他想起今天早上唐愿初替他换药时的情景,从未有人如此温柔的对待过他。她垂着头,睫毛也垂着,仔细地替他上药,包扎伤口,又提醒他不能沾水,要好好休息。
当时清晨日光清凉,鸟鸣几声,周围盈着Cao木之香,她抬头看他的眼睛是深棕色的。
他这是在感动吗?他在心底嗤笑一声。
大概不可能。
感情存在等于自寻死路。
问完小花的情况后,孙大娘便带着小花走了。
唐愿初把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块枣花糕,和枣花茶,她又起身把自己炒的一碟青菜,和煮的粥端了过来。
“我做饭一向不好吃,你若觉得不合口味,就吃孙大娘带来的糕点,她做的可好了,我特别爱吃。”
她笑起来,眼弯成了月牙儿。
“我对吃什么到无所谓。”李若慈道,只要有吃的就好,饿不死人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多少人嫌弃我的手艺,我还怕你也嫌弃呢。”唐愿初嘻嘻一笑。
李若慈拿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当真是入口即化,细腻软糯。
有风拂过,扑鼻的枣花香。
“你是一直在这里吗?”李若慈出言问道。
唐愿初想了想,道:“也不是,我在这里也不过两个两个月左右,四处走走啊,毕竟需要我的地方太多了。”
“也是。”李若慈低头喝茶。
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落下来,落了他一身斑斑驳驳的细碎光影。
一时间恍若隔世,前几天还在过着血腥淋漓的生活,今天却坐在这里悠闲地吃着饭。
他倒并不贪恋这种悠闲,只是觉得新奇。
他将枣花糕放在盘子里。
“你不喜欢?”唐愿初问道。
“太甜了。”李若慈向来不喜欢甜味,因为甜会使人倦怠,而倦怠会让人万劫不复。
入夜,北方天空亮起一朵白色烟花。
李若慈知道是在找他。
他来到北方的镇上,一个黑衣属下正在那里等着他。
“小云公子很担心您。”
“我没事。”
李若慈顿了顿,问道:“你是云流今的手下?”
“是。”黑衣属下毕恭毕敬道。
李若慈他继续问道:“那他还让你带什么话了没有?”
“有,他说老大很生气,让您小心点。”
“还有呢?”
黑衣属下支支吾吾道:“别现在没死,回去死了,他会很伤心……”
“哦。”
李若慈笑道:“他真是有心了。告诉他,我几日后就回去。”
“是。”
“走吧。”李若慈话刚落,黑衣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若慈独自一人赶回唐愿初所在的小屋。
夜色深沉,衬得月亮有了几分颜色。
途径一片梨花林,他决定抄近路回去。
一树树梨花散发着浅淡的香味,在清澈月光地映照下,梨花瓣竟然有了玉一般的质感。
夜风习习,一地碎玉。
他继续向前走着,不时有花瓣接触到他的皮肤,有微微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