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听罢,递给了盛无瑕一个金色刻着花纹的面具。
“这是……”
“对上来的人有奖。”
“哦?是吗?那真是谢谢。”
盛无瑕手里拿着面具,向身后看去,姜情正隔着几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连忙走了过去。
“归人万里,似人似鬼。”
这是这一回的题,只有短短八个字。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想些怎么对才好,夹杂着窃窃私语,有几个年轻女子不住地往盛无瑕和姜情这看来。
灯下盛无瑕目光清澈,多少年过去仍给人一种少年感觉。姜情则是平静的很,虽置身人群中,却仿佛永远一个人在走,总有一种抹不去的孤离。盛无瑕没见过几个捉鬼人,但也听闻这类人x_ing子十分孤僻,想必是自己一人待惯了,不适应人间烟火。
他走到姜情面前,问道:“姜公子想怎么对?”
“黄粱一梦,如梦如狱。”
盛无瑕一愣,问道:“哪个玉?”
姜情道:“地狱的狱。”
“鬼对狱倒也可以,只不过这平仄不太对。”
“嗯。”姜情点点头。
“那……那走吧。”盛无瑕担心姜情厌倦了这游戏,心想着也得了个面具,就不在这里待了,还是四处走走,尽快找个地方住一宿为好。
两人走着,天边放起了烟花,朵朵绚烂,不过顷刻就落。姜情似乎对这个并不怎么感兴趣,走路几乎就是目不斜视。本来盛无瑕还是抱着臂打算看几眼的,但当他发现前方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时,却立刻没了这种心思。
那人现在似乎还没有发现他。
盛无瑕急忙戴上了手中的那个面具,试图遮住脸。人来人往中,他被裹进了人群,马上就被来去的人们挡住。一个转眼,姜情消失在眼前。
盛无瑕在人流中找来找去,几个来回,也没找到。那个黑衣身影也不见了,他便寻了一个卖点心的摊位,打算歇歇脚,顺便看看姜情在哪里。
欢乐的声音不绝于耳,淡淡的香味让人心神愉悦。当然这不包括盛无瑕,他到现在还提着一颗心,无暇顾及其它,只想找到姜情赶快离开。他站在摊边,目光落在人群中。
手腕却忽然在背后被人一把抓住。
“姜公子?”
盛无瑕回头,瞳孔却骤然缩小。
“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出是你了?”
面前的人似笑非笑,唇似染了血的红,让他想起了似人似鬼这四个字。盛无瑕惊的向后退了一步,手腕却依旧被死死地拉住。
“还想去哪?”
听到这话,盛无瑕收敛心神,不想旁边这么多人被卷入其中,只能任由被拉着往前走。两人走出了人群,来到了一处河岸边。河岸边人少,河水漆黑,只有水上漂着几盏孤零零的花灯。
他默不作声,想看来者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瞿雪色轻笑一声,伸手就揭下了那个金色刻花面具。
面具下依旧是那张冷冷淡淡的脸,眉目清冽,像杯清酒。只不过这次,在面具滑过脸的那一瞬间,流霜剑出鞘,顺着明月光,剑刃向瞿雪色脖颈割去,却在离皮肤不到一寸处停住。
“你救过我,所以我不杀你,不过也请你好自为之。”
瞿雪色漫不经心道:“说的就好像你能杀了我一样。”
“你试试。”盛无瑕一贯是一个有长足耐心的人,但现在却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姜情却在这时走了过来,他的步子不急不缓,直接无视了略有不对气氛与盛无瑕手中的流霜剑,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瞿雪色正色,道:“你随我回去。”
“……”
“你觉得那些人会让你活下去?”
盛无瑕冷色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片刻后,他又道:“姜公子,这也无关你,你先走吧。”
姜情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扫,只浅淡地道了一声:“哦。”
瞿雪色凝气隔住剑刃,手向盛无瑕身侧袭来。
盛无瑕心想,这样的侮辱一次就够了,没想到瞿雪色还想来第二次,他还没有弱到要在别人的保护下生存,更何况对方还是这个人,当下神情愈发冰冷。只不过由于他身体带伤,难占上风,几招下来,气息不稳,却被瞿雪色看准了破绽。
眼前血光一闪,自己身上却没有任何地方发痛。
盛无瑕稳住身子,再一看,却发现是一把匕首贯穿了瞿雪色的手掌。应该很疼,瞿雪色脸变了变,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一咬牙,拔出了匕首,血当即涌了出来,流满了整个手掌。
“走。”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却是姜情扶住了他的肩,一拉他,就退出了瞿雪色的攻击范围。
两人御风而行,跑的飞快。再回头,已经没了瞿雪色的身影。
盛无瑕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便连夜跑出了莲花城。
热闹留在了身后,森森冷意袭来。
盛无瑕停下来喘了口气。姜情回过头来看他,月光被层层y-in云遮住那一瞬间盛无瑕无端生出一种被狩猎的感觉,让他只想不停地逃离。可他明明已经逃离了莲花城,逃离了瞿雪色。
“姜公子,你……”
“走吧。”姜情转身,不再理会他,专心拨开面前的杂Cao。
盛无瑕跟在后面,心跳的有些急,说不出的感觉,又惊又惧。
两日后,两人就到达了鄞州。盛无瑕立刻就上了无息天。薛当归在房间里整理典籍,见到他还略有些惊讶。
“裴时呢?”
“嗯?他听你在灵州,就去找你了。怎么?没遇到吗?”
第55章 故意
“什么?”
薛当归捋了捋衣袖,将典籍置于案上,悠悠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会让他马上回来。”
“那就好。”
“你也先告诉一下你师姐吧,听到你失踪了,她很是着急。”
“嗯。”
这两天灵力时有时无的,盛无瑕也就没联系李葚儿,只和裴时说了那么一句话,现在看来他做的是正确的。感念这几天姜情对他的照顾,盛无瑕找了一把上好的短剑给了姜情。他在上面亲手刻了一个剑铭上去,简短的两个字,回雪,正好可以与流霜相合。他还问了薛当归鄞州什么地方比较好,他可以带姜情去玩玩。
薛当归摸了摸鼻子,道:“我觉得无息天最好了,要不你带他来?”
“啊,不用不用。”盛无瑕连忙拒绝道,最后他带姜情去了故意台。
以前裴时总说要来,但两人的时间总错开,说了两三年,都没来成一次。
两人一阶一阶地走了上去,上面零散着有几人,白玉柱倾塌,杂Cao淹没了故意台的下部分,寥落中生了几朵深红色的小花。
“故意取自旧时情谊。旧事情谊好,竟令君不看今朝。”
姜情问道:“怎么说?”
盛无瑕想了一下,他记得裴时曾经和他说过这里面是有个故事的。那时候两人都在无息天了,结果掌门说有事,他就立刻启程回了三寻天。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
见盛无瑕并未回答,姜情目光移了移。都说故意台日落最为令人欣赏。远处的城镇尚未亮起灯火,暮色浸入下面的梨水河畔,便是一曲流年不渡。
盛无瑕趁姜情在前面看风景,自己则在后面灵文传书给了裴时。
“嗯,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盛无瑕道:“当初你给我说的故意台的那个故事,还记得吗?”
“记得。”
“我忘了,你再说一下?”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差点让盛无瑕以为灵文传书中途断了。
“……以前,大约是几百年前吧,有两个人,一个是楚国的公子立行,另一个则是敌国来楚的质子忽,本来是没什么交集的,但是因缘际会,两人却成了朋友,还互为引为知交。不过三五年后,公子忽就被送了回去,又是几年,他成晋国的王,兴兵伐楚。他围城半年,逼得楚王投降,公子立行却在城破时自杀。为了纪念当初的故友,晋王就在当初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建了故意台。大约是这样。”
裴时语调随意地说完了整个故事。
“真伤感。”盛无瑕觉得来错了地方,虽说说的是两人的情谊,不过怎么看起来都像其中一人饮恨自杀,另一个人则是逝者难追。
姜情看他没在身边,回头寻他。盛无瑕连忙道:“对了,裴时,你在哪呢?还好吗?”
“嗯,好的很。”
还未及盛无瑕开口,便听裴时又道:“一个漂亮姑娘把我抢了去做压寨夫君,无瑕,你说我是从还是不从呢?”
盛无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道:“怎么了?”
“好啦好啦,我没事,有人让我不要说了,那我就不说了。”裴时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调笑的意味。
“……”
盛无瑕无话可说,但他觉得裴时应该过的还不错,也许又撞上了桃花了,毕竟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很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