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又快又狠,在场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徐晚茫然倒下,张张嘴,不可置信道:“宗主。”
顾泠却没看他一眼,毫不在意地收回手,道:“现在我杀了他,你可以把剑给我了吗?”
一阵明显的压迫感自顾泠身上传来,李若慈握剑的手紧了紧,裴时在后面扶住了他的肩膀。
裴时道:“顾宗主,只怕我们现在把剑给你,小云公子就救不回来了。”
“云流今是我的手下,我不会见死不救,徐晚私自残害同门,我也已经清理门户,所以剩下的你们不必担心。”
听闻此话,裴时和李若慈对视一眼,又看向李葚儿,李葚儿轻轻点了点头。
李若慈点点头,道:“那好。”
顾泠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人道:“把他们几个带到五目堂。”
两个黑衣属下上前一步,道:“请吧。”
三人就随那两个属下走了出去。进了五目堂,李葚儿轻轻把云流今放在榻上,守在他身边,替他整理耳边凌乱的发丝。她道:“云流今,等一切都好了之后,我们一起回去。”
“回哪里?”
“你说哪里?这次我回去,看到那棵槐树还活着,花都不知道开几轮了。”
“是吗?”云流今轻轻勾了勾唇角。
他唇上的颜色都没了,苍白的脸庞反倒衬得他那双黑檀木似的眼睛更加漆黑。李葚儿看的心疼,又道:“我还遇见了白晚晚,她说她特别想你。”
“她想我?她是不是喜欢我呀?”
李葚儿泪中带上了笑:“是呀,她一直想着要让家里把她许配给你呢,她如今也长大了,长的也还不错,你们彼此的父母也相识。”
“我才不娶她,她脾气那么差。”
说话间,云流今咳了几声,痛得脸色又白了几分,额头多了几抹冷汗。
李葚儿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李若慈走了过来,道:“归离剑对你有用吗?”
云流今抬头望了他一眼,道:“李若慈,我还没死呢。”
继而,他又道:“没想到徐晚竟然会把你找来了。”
“除了徐晚还有谁?”
“什么?”
“云鹿他参与其中了吗?不可能只有徐晚一人。”
“是,我见到了云鹿,不过他还在这里吗?”
裴时见李若慈微微皱了一下眉,便问道:“这个人怎么了?”
“他比我晚来这里几年,从始至终,我从未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但他却知道我去了哪里,我手里有什么,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到底是谁?”
说话间,外面进来一个黑衣人,恭敬道:“三公子,宗主让你过去一趟。”
李若慈点头:“好。”
裴时在一旁道:“我陪你去。”
李若慈看了他一眼,又道了声:“好。”
黑衣人在前面走引路,两人跟在后面,一片黑暗中走廊曲折幽深,只听的见脚步声与呼吸声,潮s-hi的空气扑面而来,渗进肺腑。
裴时小声对李若慈道:“为什么要修地宫,地面上不好么?”
李若慈无声的笑了笑,道:“暗处的花可经不起太阳的照耀,有一种可能,它会被阳光灼伤,万劫不复,另一种可能,它见多了阳光,就会渴望阳光,再也不能容忍现今的生活,却悲哀的发现,阳光从不会为它停留。”
裴时有一瞬间似有所触动:“不会为他停留吗?”
前面那个身影在y-in影里隐现,衣袖悄无声息地滑落在转瞬之间。
“这不是我说的,是顾泠说的,他也曾是无息天的弟子。”
“那他应该对这番话深有体会。”裴时道。
传言中顾泠不仅嫉妒谢子衿,还觊觎无息天的掌门之位,那么,他是那个在阳光下成为灰烬的的人,还是那个用尽一生去追逐本不属于自己的阳光的人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到了。”
前面的黑衣人停在了一扇门前,然后默默地退了下去。李若慈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便推开了门。他在敛夜天这么多年,这里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门内是另一番景象,没有幽蓝的火,四处镶嵌着不易察觉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人卷在里面,宛若情人的手指,温柔的抚摸。
顾泠就站在中央,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也在这里,他们身旁是一口石棺,听到声音,顾泠起了抬头。
李若慈这时才发现白色面具上的黑色花纹像是一个诡异的笑,他道:“云鹿。”
云鹿回应:“三公子,剑被你们先找到了,不过也算情理之中。”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鹿却未理他,转身对顾泠说:“宗主,可以了。”
李若慈化出了归离剑,道:“给你们吧。”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云鹿走了过来。
剑刃是正对着云鹿的,云鹿也没有叫他反过去,只是手指轻触在刃上,两者相接,仿佛久别重逢。
云鹿的手指继续在上面划过,最终停留在某一处,他笑道:“怎么还不放?”
“因为我不想把它给你。”
“事到如今,反悔了?”
“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记得以前曾与你下棋,当时只觉得你棋艺好,总是在几招之前就已经布好了局,等着我自己走进去。”
李若慈握着剑,抬起头,隔着面具与云鹿对视。
他又道:“所以,下一子你打算落在哪里?谢昀?”
周围的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面具下的人没有反驳。
他无端地笑了几声,缓缓揭下面具,道:“阿言,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94章 悠悠我心
“知道我回来的人不过三四个,其中就有你,你看到了我和云流今在一起,所以你觉得剑会在我们手里。你找到了云流今,但发现他不肯给你。你就让徐晚写信给我,但我不在,你便拿到了信,但拿到了,你应该先薛当归才是,毕竟当时是他在协助管理无息天,那封信怎么也不应当先给裴时,你给裴时的原因是因为我在他身边。”
“还有一点,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吧?”
“原来如此,过程中太多不可预见,不过,现在我是谁也无所谓了。”
谢昀一手拿面具,一手握着剑身,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生的清明俊秀,原本是一张让人以为心无沟壑的脸,现在看来却不过是一张更实用的面具。
顾泠沉声问道:“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是为了寻仇来么?”
谢昀头也不回,笑了一声道:“寻仇?也许开始是这样没错。”
话落,他用手狠狠的抓住归离剑刃,剑刃割进手掌之间,血当即流了出来,又顺着剑身往下流。
剑像有了什么感应,细微地鸣了一下,一股剜心剔骨的疼痛立刻传到了李若慈身上。
李若慈倒吸了一口冷气,剑脱手而出。谢昀手在下面一动不动地握着剑刃,继而手腕一转,剑就落进了他手里。
“物归原主。”
他启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裴时挡在李若慈前面,不悦道:“谢昀,你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谢昀回身走向石棺。
顾泠沉默地看着他,在他伸出手的时候,抬手阻拦,却发现谢昀只是轻轻推开了石棺。
里面人的面容缓缓地露了出来,谢昀一路推开,从额头到胸膛,再到棺板落地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顾泠面露苦涩,轻声叫道:“师兄。”
裴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看向棺中那人,一身浅蓝的云纹道袍,是无息天的掌门服。
“谢掌门?”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在棺中静静地躺着的谢子衿。
后面的李若慈也有些惊讶。
谢昀摇了摇头,道:“果然是。”
顾泠敛了眼里的大半神色,道:“我不问你来的目的,我只问你到底能不能让他活过来。”
“可以。”
得到肯定答案,顾泠微微闭了闭眼。
裴时面色复杂,事到如今,他也隐隐有所明白,人非Cao木,十几年的师兄弟相处下来,其中所包含的感情,从最开始的亦兄亦友也罢,到最后的不甘心也罢,那段往事是仅仅仰慕与嫉妒几字不够概括的。
李若慈在他身后小声,道:“裴时,你觉得谢昀到此是单纯为谢子衿吗?”
裴时如实道:“不知道。”
两人现在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谢昀隐没隐藏实力还做两说。
棺里的谢子衿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顾泠拿法力在维持着,确保尸身不腐。
记忆中的师兄也是这个样子,一张淡漠不善言辞的脸,十几年,从未改变。
从小时候的不断追逐,到渐渐的超越,顾泠自认为到最后他没有哪里不如师兄,可师父却还是没有那么在意他,同门也看不见他,他由此记恨上了挡在他之前的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