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是少年意气的任x_ing和自信,乍一听,当真迷惑人,似乎他真的抓了流星来。文却思垂头,半晌才道:“作弊。”
“只要学长相信我,那这就是真的,不是作弊。”
“我不相信你。”文却思别开脸,久久没有出声。
单戎凑到他身边来,围着他绕了小半圈。凉凉夜风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他软着声音说:“真的没有和我有关的愿望吗?”
文却思绝情道:“没有。”
“好吧,学长没有,我有。”单戎站直身子,望着流星消失之处,眯起了眼睛,一张帅气的脸因自信与喜悦而越发英俊逼人。
他道:“我希望能永远和学长在一起。”
文却思身子僵住了。
“我想给学长摘下所有的流星,想许什么愿望,就许什么愿望。学长是我的月亮。”单戎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
文却思一瞬间心口绞痛,嘴唇微张,马上又闭合了,不点头也不摇头,回身就往屋内走。
单戎还极有兴致地喊:“学长!我想再给你唱一次摘星的晚上!”
文却思声音严厉:“别闹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深吸一口气,伪装正常,“马上就考试了,你让我清静一点,可不可以?”
单戎耸耸肩,很识趣地放弃了,只随他进屋,趴在他床上。不多时,单戎在床上拿纸写了点什么,趴着趴着便没了动静。
竟是在他床上睡着了。
文却思合上书静坐一会儿,托着腮,扭头看,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过去。单戎睡着的时候相当安宁,褪去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眉目舒展,英朗之中带着些许稚气。
他的脑袋边是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几句话。
“愿摘下千束星光,将梦儿悬在你窗,温暖这最美的晚上。
“愿借着一室花香,将未来甜蜜构想,将爱情铺满如诗的晚上。
“除了没有花香,其他还是蛮符合的嘛。学长不想听,那就写下来吧?送给我的学长。”
单戎的刘海垂了些许。文却思手指在他额边停留,半晌叹息一声,收回手,没有触碰。
他垂着眼睫,心中一瞬间有了决定。
高考之日转瞬即至,文却思上了考场。
先前矛盾之事有了心中定论,他便不再受其干扰。他心无旁骛,重新拾回了坚定,武装起自己。
几场考试都结束之后,他还未有实感,直到估分时才略有回神。老师焦急地问他考得怎样,他按预估中低报了几分,却也让老师大松一口气,变得期待起来。
高考后似乎猝然轻松,却又有许多纷杂之事翩然而至。同学聚会,谢师宴,学校的诸多活动,搬家需办的一项项手续。文却思空闲下来,却也没有空闲多少,他不动声色地进行着这一切,而单戎则与现在的他相反,时间远远地不足。
半个月后高考出了分,文却思不算超常发挥,但与过往的自己相比也算水平相当。他拿了个市状元,在省内排第三,于学校而言是极大殊荣,拉了十几条横幅昭告天下热烈庆祝。
只欠他填报志愿,让学校再炫耀一波。
他总是要光荣地远走高飞的,偷偷退掉房子租金、收拾行李的事,他却不让单戎知晓。
过往的伤害已成累积的痢疾,无论如何无法铲除,越是想忘记,越是受其折磨。
单戎的爱又如他自己所说,来如骤雨,退如旋风。他现在可以将自己捧在心尖,爱得狂热,待哪日腻了,谁又能担保他会不会将自己弃若敝履?
文却思已成了胆小鬼,不敢冒这个险。
但他却也想给单戎一个机会。
在他心中最偏僻的角落,最不见光、见不得人的角落,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呐喊。
它想相信单戎会当真爱上自己,未来的路有许多条,它想相信单戎愿意为了他,选择布满荆棘的那一条。
这个可能x_ing太过微小,太过可笑,以至于文却思犹豫了许久。
他决定离开,换掉所有联系方式,彻底斩断与过去的关联。他会到新的城市去,找到新的环境,过一次新的生活。
若单戎一年后仍未被消磨兴趣,愿意来找他——
那他也愿意抛却先前所有一切,伤害与苦痛,挣扎与纠结,与单戎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停下笔,将这封信折叠装进信封内。片刻后,他又在信封上补上“单戎”二字,置于桌上,深深地凝视。
离开时,他会将这封信交给单戎。
第三十六章
一切即将妥当,文却思在志愿填报的前两天晚上,却意外接到一个电话。
屏幕上“单先生”三个字跃动得吓人,他一时间晃神,险些将手机丢出去。他与单戈联系不多,见面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经历数次波折,对单戈观感复杂。
深呼吸许久,他勉强冷静下来,接起电话。
对面传来的却是女x_ing的声音,礼貌询问:“您好,单总想约您明天见面,请问您是否有空?”
文却思过了十秒钟,才答应一声:“有。”
电话对面又报了地点,听起来像是一处办公地点。文却思应下,咬了咬嘴唇,电话对面的女x_ing并无过多犹豫,再客套两句便断了通话。
单戎要上课,对这次会面全不知情。天气闷热得过分,文却思却不敢穿轻便的衣服,他找出了自己尽量逼近于正装的衣服,热得浑身难受,面上却不显端倪。
单戈又开会延迟了十分钟,才慢悠悠地到来了。
文却思正襟危坐,相当拘束,单戈让秘书给他倒了杯茶,他接过了,却并没有喝。
他有些忐忑与不安,只能用自己的冷淡掩盖住,不至于在单戈面前显露。
“请问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呢?”文却思单刀直入。
单戈优雅地抿了一口茶,道:“这可是好茶,不品一品吗?”
“……谢谢您的好意。”
单戈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杯茶饮尽,才道:“你很有本事。”
文却思霎时脸色发白。
“怕什么?我是说你这个人,”单戈微瞥他一眼,“听说你考了市状元?恭喜你了。”未待文却思放下心来,他又开了口,语气带上一丝玩味,“对单戎这小子也很有本事嘛——那小子从小野惯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谁这么投入。你们认识有多久了?一年?他还这么沉迷于你,真是不可思议。”
文却思一瞬间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忿然,眉头微蹙,道:“单先生想说什么?”
单戈道:“不用那么紧张。”
“我并不紧张,”文却思道,“我只是觉得,有话您可以直说。”
文却思原先对他是崇敬而钦佩的,但与单戎相处时,种种细节都与脑中印象相悖,与单戎的事被发现的时候,他与单戈的那一次见面,终于给那岌岌可危的高大印象来了一记重锤,彻底破灭。
他本应有些难以面对单戈,但此时却有了不知何处来的支撑,使他语气冷硬,毫不拐弯抹角。
单戈突然露出笑容:“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将茶杯放下,两手交握,颇感兴趣地看着文却思:“比我以为的有骨气多了。我本来在想,你都被单戎那样逼迫了还能和他在一起,多半是心智软弱或者真的贪财——现在看来,倒也不一定是这样。”见文却思神色又有了变化,他摆摆手,道,“放轻松一点,我对小孩子家家谈恋爱没兴趣。”
文却思抿着嘴唇:“……我和他并不是这种关系。”
“单戎觉得是就行了。”单戈语气淡然,接着道,“你想去C大吗?”
文却思顿时怔住:“C大?”
C大是世界顶尖学府,每年总有无数人挤破头想要进入。文却思条件符合,但是支付不起高额留学费用,从未向这方面考虑过。
他瞬间警惕起来。
单戈道:“我可以送你去。”他唇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声音沉稳缓和,“别担心,我没有打算要‘拆散’你和单戎,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要给我制造麻烦就行。我可以送你去C大留学——比国内任何一所学校都好,是不是?你是一个人才,这点毫无疑问,等你回来后你也可以协助单戎。”他像是分神想了什么,眉毛微挑,饶有兴味,“那小子现在还扶不上墙,没有用,我可不太愿意把我的事业交给一个小废物。”
单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文却思握紧了拳头。单戎确实x_ing格离谱,行为不端,但一切的根源,明明都是他这个冷血的父亲。
他话中的意思,态度,仿佛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不过是渺小的玩具,连听一听对方意愿的必要都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犹如看到了初见时的单戎,甚至比那个单戎还要变本加厉——让文却思打从心底里感到不适。
文却思抿紧了嘴唇,面色已沉,半晌,才道:“我想,您搞错了什么。”
“单先生。”文却思站了起来,声音低沉,“我万分感谢你过去几年对我与我母亲提供的帮助,如果没有您,我的母亲绝对无法挺过这么长的时间,得到这样好的治疗。她可能在几年前就会死去,而我可能背上巨额债务,一辈子也还不清,更别说能上学、站在这里与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