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只是为了坚定信念,不要忘记为了信仰所付出的一切代价,慢慢地这些事这些人就变成了枷锁,一层层叠上来,变成了黑色的囚牢,光照不进来,在陈深的心里铸造了一座微型的76号。
没有阳光,只有绝望。
陈深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手的水扑到自己脸上,想借冰冷清醒浑浊的头脑。
他对着镜子看不清自己的脸,带着水的手在镜面上划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勾勾画画,最后一笔划完,唐山海三个字留在了冰冷的镜上。
唐山海说幸会,对他伸过手,鲜活的暖意顺着他早已冰凉的指尖爬上心头。
那时,心里蓦然响起一声机括声,仿佛打开了什么锁。
陈深想到唐山海,心变得柔软,他看着镜子上的名字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便抬手去擦。
当镜面清楚起来,陈深擦拭的动作开始变慢,他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变得惊讶。
镜子里的人咧开嘴对着他笑,瞳孔漆黑到可怕。
陈深站着没动,觉得不可思议,他明明没有笑,他也不会这样笑。
那是陈深又不像陈深。
然后他听见镜子里的人问,你守得住他吗?
你想要他吗?
你尝过他的滋味吗?
陈深一拳打过去,镜面裂开,裂痕像一张蛛网牢牢粘住了他的手,让他无法收回。
他听见最后的问题,你们,能活下去吗?
陈深再次睁开眼,环顾四周,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他还在会议室,脑子里完整的画面开始无法拼凑,梦境叠加在一起,变得混乱。
他坐起来双手遮住脸搓了两把,总算是完全清醒过来。
昨天……毕忠良召集全员开会,会后其他人都走了,唐山海还没醒,他就靠在沙发上陪着他。
那么,唐山海呢!
陈深倏然起身目光在会议室扫了一遍确定人不在,立刻摔门出去在行动处四处寻找,不安笼罩住了他。
他不能贸然去撬开每一个办公室的门,他只能打开自己的门。
仿佛有什么牵引着他的脚步,将他带到自己的门前。
陈深抱着微弱的希望打开自己的办公室,他看见床头的灯亮着,唐山海被铐在他的床上,身体像梦中一样白皙,却留下了满身红色的印记。
那一瞬间梦和现实的交叠,将红色的血丝和压抑的低温怒火一起染上了陈深的双眼。
他踉跄了几步走到床前,单膝跪下伸手掀开了虚虚掩住唐山海身上的被角,手指颤抖着触上了对方温热的皮肤,看清了留下的痕迹,脑中那根理智的弦已经岌岌可危,就在断裂的边缘。
陈深眼前的画面有瞬间的扭曲,头痛欲裂,他抚着额角去拿床头的钥匙,抖着手试了几次才终于解开手铐。
必须离开这里,不能让唐山海看见他这副样子。
陈深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他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他不想吓到对方。
心中一直拼命压抑着的东西不断往上涌,他的控制力开始变弱。
陈深不明白,他已经尽力守在唐山海身边了,这种事还是会发生!
他找不到敌人,唐山海三番两次被侵犯,他却毫无头绪,除了安慰什么也做不到。
无能为力!
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问,你守得住他吗?
陈深眼前的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红纱,诡异血腥。
他一手撑着额头,硬撑着起身,想暂时离开,等到稳定心神再回来。
陈深起身的瞬间手腕被一只手拽住了,唐山海醒了。
陈深被握住时下意识就想回头,但是他没脸面对唐山海,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转身的欲望。他背对着唐山海,低声说“对不起。”陈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能。
陈深轻轻甩了下手,示意唐山海放开,然而握住他的手却纹丝不动。
“山海,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下。”陈深尽量让自己沙哑的声音显得正常。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个拥抱。
唐山海什么也没说,坐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陈深硬拉着转了过来面对自己,双手环上他的肩头抱住,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陈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反应过来,唐山海毫不犹豫抱住了他,甚至不顾自己身上□□的情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头什么时候不再疼痛。
他只是轻声开口,“山海?”
“陈深,帮帮我。”唐山海从来不会示弱,但是这刻他的声音却是这样脆弱,他抱住陈深又重复了一次,“帮帮我。”
唐山海声音很轻,在陈深看不到的地方脸上却没有丝毫脆弱,眼睛定定看着窗外将明未明的天幕。
是陈深。
如果这是陈深,那么他也不用那么害怕。
他甚至有一点高兴,毕竟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不是多么可怕或者不堪的人,是陈深。
就像陈深想帮他想救他一样,他也想帮助陈深。
他们两个这下都像是安装了□□,一旦被揭穿就是万劫不复。
“山海,”陈深双手拥住了唐山海消瘦的背脊,“我……”
“陈深,别放弃,帮帮我。”唐山海感受到陈深已经镇定下来,用求助的方法安慰着对方,“一次两次,你会有办法的,我相信。”
唐山海对于陈深的第二人格并不是那么排斥。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也是陈深,另一个陈深。他的第二人格承担了大部分的负面情绪,但是从头至尾并没有令陈深暴露,甚至帮过他们。
如果这是陈深想要的,那么,唐山海不会吝啬。
陈深看不到唐山海的脸,他只看到灯光投s_h_è 在墙上,他们两个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第 19 章
唐山海微侧了头,嘴唇几乎要碰到陈深的耳朵,在他反复的求助声中陈深终于平静下来,无论如何,他被唐山海需要着。
陈深伸手挽住了脖子上光滑的手臂,心里感到无比满足。
唐山海看见虚掩着的门外站了一个人,他躲在门边没有露脸,墙上的影子却出卖了他,胸膛不住起伏着,似乎很激动,或者说是很生气。
是苏三省,得想办法试探一下,秘密如果不再是秘密,那就成了一个笑话。
苏三省在楼道里来来回回踱步,不停向一边张望。
他今天穿着合身的西装,头发抹了油,梳得一丝不苟,只是手上的保温盒有些格格不入。他忍了又忍,想起两周前看见的那幕,心里决定要争取一下。
那时,天色未明,灯火昏暗,唐山海未着寸缕主动拥着陈深,用令人心悸的语气对他说话。
苏三省无法忘记那个画面,失眠多日。总是得不到,总是有人拦在他面前,从前是曾树,现在是陈深。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踢下曾树,也照样能踢下陈深,所有挡在面前的障碍都会被他清除。
“山海,你不多休息几天吗,来得这么早?”苏三省手上拎着保温盒站在楼道里等到了唐山海。
唐山海在门口被他拦住,一望即知他是特意等在这里,便客气地冲他笑了,“苏队长,我想以我们现在的交情还没到能这么称呼的时候。”
苏三省脸色僵了一瞬,便马上装作没事人一样抬手将盒子递到唐山海面前。
“这是家姐早起炖的粥,还炒了两个小菜,你上午要是饿了可以垫垫饥。”
唐山海低头眼睛扫了一眼那三层的保温盒,并不接过,手整了整领带,笑意不达眼底,“苏队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不必如此。”
苏三省料到他不会顺着自己,却没想过会拒绝得这样彻底。
为什么陈深就可以,为什么他面对陈深时能将脆弱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明明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我也是一番好意,你不若先尝尝看,只是一点清粥小菜而已。”苏三省面上的笑已经有点挂不住,来时打的腹稿在面对唐山海疏远礼貌的表情下已经消失不见,他握着盒子的把手紧了紧,又推到唐山海眼前。
唐山海对他的心思不是完全不知情,只是他如今面对一个陈深就心力交瘁,实在没心情再去想是否靠着这点情谊来套苏三省,这个人太麻烦,太执着,极端的厉害,他若真的无心就不能招惹。
唐山海挪开苏三省的手,上前一步低声道“苏队长,我是私下找过你,也说过要抱团取暖的话,不过那都在暗里,现在处里你我这么明目张胆地攀交情,恐怕处座会看不下去,你说是吧。”
唐山海话说的再得体漂亮,苏三省也不是傻子,他一听就明白唐山海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
“我以为过了那夜,你我之间就有所不同了,原来还不如从前吗?”苏三省说这话,脸已经很难看了,他拎着保温盒的手终于垂下,眼睛死死盯着唐山海的脸看。
唐山海想说什么,忽然脸色煞白猛得推开他朝洗手间冲去,路上连着撞了几人。
苏三省不防他会突然出手,盒子被打翻,里面的粥菜洒落一地,他愣了一下,随后去追唐山海。
苏三省追到门口却看见有人先他一步冲了进去,是陈深。
陈深刚来,眼见唐山海忽然冲进洗手间就紧张起来,想也没想跟着冲了上去,在门口和晚一步的苏三省撞到了一起,他一边进去一边冷冷扫了眼苏三省。
苏三省被陈深那一眼震住,脚步就顿在门口,双脚被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