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唐山海拎着包打开门时被苏三省的样子吓了一跳。
苏三省靠在车上,引擎早已熄灭,他双眼熬得通红,一夜未睡,露水打s-hi了头发,手里有一束花,娇艳的花瓣开始失去生命一点点褪色。
“唐队长,早。”苏三省看见他出来,想尽量摆出个笑脸来,然而僵硬的面部肌r_ou_只是让那笑意显得尴尬。
唐山海站在门内整了整领带,随后慢慢抬腿跨了出来,“苏队长,这么早?”
“这花,本来想昨晚送你的,但是……”苏三省握着花束的手青筋暴现,压了好一会才镇静下来。
昨天晚上厨房的小窗里面透出两个身高相仿的交叠着的身影,那暧昧的姿势想欺骗自己都难。苏三省就那么抬头看着,始终迈不开腿,伸手去敲门。
他浑浑噩噩想了一夜,还是不想放弃。
“苏队长,我想上次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只是同事。”唐山海不想多和他纠缠,侧身就走。
苏三省将花束扔在地上,挡住了他,抓着他的手腕将唐山海拉向自己,“陈深不值得你这样,相信我,他有问题!”
唐山海闻言脸色未变,心却一沉,“陈深怎么样我并不关心,苏队长你是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了吗?”
“你在维护他?你是不是也有察觉?”苏三省握着唐山海的手腕紧紧箍住,唐山海惊讶于他的蛮力,用力挣扎。
“你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唐山海面沉如水,声音也低下来,显然已经动怒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苏三省低头一看才发现唐山海的手腕上已经清晰地有了几个指印慌忙放手,“唐队长……山海,我是真心的,你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苏三省,苏队长,请你——让开。”唐山海不知道苏三省对陈深的事情了解多少,只想立刻冷静下来思索对策,对他已经不甚厌烦,绕开他就走。
苏三省准备了一夜就是为了这一刻,怎么可能就放人离开,他从后面抓住唐山海的手肘准确地捏在他麻筋上指尖用力一按拖得唐山海一个踉跄几乎靠进他怀里。
“苏三省!”唐山海从来完美保持着的冷静从容的状态是怎样都保持不下去了,咬牙提高声音喊了一句,“放手!”
“山海,真的只是几句话,你听我说完。”
“我没兴趣,你松开!”唐山海一条手臂被按住几乎失去知觉,另一手将公文包虚虚挡在小腹前,因为上次见红的事犹豫着要不要抬腿踢人。
“陈深可以的我也可以,我不介意孩子是谁的,我愿意帮你一起照顾他,真的!”苏三省心跳如鼓,一鼓作气将话都说了出来。
唐山海沉默地盯着他,脸上的戒备浓重到刺痛他的眼睛。
“苏三省,你不觉得可笑吗?我对你一点都没有那方面的感情,你是故意忽视了吗?”唐山海不再执着与他保持着距离,就在咫尺之间脸上一点点透露出嘲讽,“你想要的我可给不了,我们把影佐先生交代的事办好了,自然什么都有了,何必来这套?”
苏三省看着唐山海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遍。那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人原来也能这样刻薄,他明明在说我们,可事实上让苏三省觉得不堪的人只有自己。
就是这种感觉,明明都做着一样的事,却好像只有他是龌龊的。
唐山海退开身抚平衣袖,仿佛沾了灰尘般弹了弹,悠悠然转身走了。
“是陈深吗?”
苏三省在他背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唐山海呼吸一滞急忙控制住微顿的身形往前走去,只当没听到。
“孩子,是陈深的,对吗?”苏三省死死看着唐山海远去的背影,那从容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异样,但这一刻苏三省却完全能确信了。
那y-in冷的气息、暗藏毫不遮掩的杀意他曾见过,就是那天在华懋饭店当着他的面抱走唐山海的人。
是陈深。
能让唐山海这样忍气吞声的人,只会是他。
苏三省不知道陈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但是人都有面具,尤其是在特工总部。仿佛有一根透明的线在他脑中越渐清晰,苏三省歪过头往上看去——如果陈深有问题,那么李小男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要一个个的,把你们都抓出来,谁都逃不掉。
“唐山海,你会后悔的,我保证。”
他站在原地,双手c-h-a进头发狠狠揪住无声的大笑着,眼泪在狂笑中流了下来,望着唐山海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
☆、第 22 章
“怎么了,你很心烦吗?”徐碧城在房间里闻见雪茄的味道从客厅飘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问一声。
唐山海到了家里衣服也没换,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坐在沙发上,手上燃着雪茄,出神地望着袅袅上升的烟雾。
“山海,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你有段时间不抽烟了。”徐碧城看他那样子,心里也颇为担心。他们两个在76号一起潜伏着,面对重重困难唐山海不仅要自保,还要时时为她善后,这段时间人越来越瘦,西装的腰围一下子空出一截。
“苏三省和曾树必须死。”唐山海眼神定定望着前方,往后靠了靠。
徐碧城看唐山海的模样似是已经下定决心,心中不由担心,“要不要请示上级,飓风队重建还未完成,前段日子影佐被刺杀的事情风头还没过,用不用缓缓?”
“不能再等重庆来人了,再让他嚣张下去,他真以为党国无人了。”唐山海放下腿,将剩下的雪茄收回烟盒。
“山海,我知道苏三省他们该死,我们是不是仔细部署一下?”徐碧城见说他不动,犹豫着问,“要不要……问问陈深的意见?”
唐山海起身,打开窗子让烟味随风散去,转头安慰她,“不用。陈深身份不明了,再说万一事情败露也免得拖累他。”
徐碧城心里到底还是向着陈深多些,她想到会拖累他,就又歇下了去求援的心思。
“谁去呢,现在飓风队可用的人不多。”
“陶大春。”
“能行吗”徐碧城听见唐山海要亲自去,也顾不得距离,几步上前将他堵在窗口,“其实我不同意,我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碧城,我们身处这样的乱世,潜伏在行动处,其实每一天都过得不踏实。”唐山海低头看徐碧城紧皱的眉宇,抬手按上她的肩侧,“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非常可怕,但是无论结果有多么糟糕,唐山海都必须冒死动手。
国家和民族没有时间等他们细细部署,身上被日本人践踏出来的伤口从不曾愈合,这片土地到处都是血和硝烟,生机被深埋在下面,他们就是破土之剑,将以身躯劈开层层荆棘,无惧皮开r_ou_绽。
最终,行动还是失败了,死的只有曾树。
也许是苏三省真的命不该绝,混乱中雨水和着血水,唐山海隐在角落里看着苏三省逃离。
唐山海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被雨水和雷声隔绝的街道,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喧嚣和尘埃都像是一幅流动的画。
曾树的死活并不重要,苏三省的逃脱才是最大的麻烦,唐山海甚至无力再去握紧拳头发泄不安的情绪。
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而他的伞在暗杀中遗失。
唐山海叹了口气,双手c-h-a在口袋里走了出去。预期中的冰冷没有从头淋下,唐山海惊讶地抬头看去,黑色的伞遮住了他的视线。
陈深从后面走了上来,和他并肩而立,伞外的半边肩膀瞬间落满了雨水。
“怎么不打伞?”
“苏三省约我吃午饭。”
陈深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暗红在眼中一闪而逝,“这段时间他不是一直躲在梅机关不敢出来吗?怎么,还能约你吃饭?”
“风头过了,总要出来露露脸。”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陈深站住了脚步,转头去看唐山海沉静的脸。
“应该不是,你不用担心。”唐山海将隐患瞒了下来,神色坦然看不出一点异样,“你呢?这是去南京有押送任务?”
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是陈深非常不想出去,可又不得不走。他恨透了这种身不由己,用空着的手揽过唐山海,“老毕非要我去,只是几天,你千万要小心些。”
唐山海止住了脚步,没有说话,顺势将头靠在陈深肩上,闭了闭眼。
“陈深。”这次,他不是为了压制陈深的第二人格而刻意亲近,他只是觉得很累,有个人能让他靠着休息一下也挺好。
“怎么了?”这一声名字从唐山海舌尖温温柔柔轻缓地叫出来,像是有小石子投入了陈深心里,一圈圈止不住地泛着涟漪。
“陈深,就算我们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也可以抓住当下。”唐山海抬起头来,整了整衣服,站到他对面接过陈深的伞,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戏谑地看着陈深整个被推进雨里,“陈队长的伞我就征用了。”
陈深看着唐山海带着笑意的眼睛不舍得眨一下,因为这句话代表唐山海完全地接受了他,不再被动、不再犹豫。
“你是……认真的吗?”陈深一时不敢相信唐山海的意思,怕自己会错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