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那个恍惚的影子,还有那个提着双刀立在冰面上的人。
我把时间都给你,我把躯体也给你,我把心也给你,你等我一下吧。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他把路鸣泽一个横抱抱起来,踏着冰像要飞起来,直到他看清楚了那个影子,他想,在近一点,再近一点吧!
那人的脸色无比苍白,黑色的鳞片布满全身,手中的长刀就要刺向楚子航的心脏。楚子航的脸上是多年未见过的夸张表情,带着震惊,带着感动,带着覆灭。
楚子航也条件反s_h_è 的伸出刀,刀剑对着刀尖,离对方都只剩下一刹那。
撤销!撤销!
言灵·时间零!路明非大吼着!可有一个领域在无限的扩张,不管是他的撤销,还是他的言灵,统统没有用处。
远处的光箭闪着比那两个带着饿狼的奥丁用出的任何攻击都亮的光,飞一般的撕裂着这倒映着天色的冰原。
“唰”的一声,刀刺穿了一个人的血r_ou_,路明非大吼着“不!”
可他赶不上的有许多。
楚子航还保持着出刀的动作,他看着眼前那个男人的手垂了下来,自己的刀贯穿了那个男人的血r_ou_,而那个男人的刀,被他自己一把c-h-a进了冰的裂缝中。黑色的血慢慢的顺着刀滑下来,快要滑到楚子航手上,他像是受惊的鸟,振翅就欲逃亡,他的这双手沾过多少鲜血,唯独这黑色的绝望,他甚至不敢触碰。
光箭几乎是在同时穿过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脏,楚子航在最后一刻,那万丈的光芒中,看着那本该在雨中被留住的,他描摹了无数次的脸。他好像看到那个男人已经不能言语的口中要说出那句:“儿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他的口型楚子航甚至能读懂。
“对不起。”
男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对不起,爸爸让你久等了;对不起,爸爸从来都没对你说过这些事;对不起,爸爸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对不起,爸爸害你卷入了这些;对不起,这一箭爸爸没挡住。
对不起,缺席了你人生这么多年。对不起,没陪你看到那些花开花落起起跌跌。
可我再见到你,甚至连对不起都没机会说。
他化作黑色的烟雾,和刀上的血一起慢慢消失。楚子航伸出手想拦下根本拦不下的一切,最终还是被光箭一箭钉在冰原上。远处的神,如万丈高楼般光辉的身躯,拿着长弓笑的无比诡异。
“师兄!!!”路明非哭着跪在冰面上,小魔鬼闭上了眼,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的躯体撑在路明非旁边。
你来晚了,你只来得及看到他还没闭上的眼睛。
时间并不能抹平一切,真正抹平一切的是在这些时间里同一件事情重复的频率,让你从痛不欲生到麻木,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日子。这样的别理他见过太多次,可他笃定不会有任何一次,他会这样绝望,心在滴血,痛不欲生。路明非咬着牙,却不敢伸出手去摸这具马上就要变得冰凉的躯体。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资本和正牌奥丁对抗了,神谕就在那里,如群山万重,把他一切不成熟的想法都隔的千万里那么远。
“我还能救他吗,路鸣泽——”
小魔鬼摇摇头,“我没法对抗神谕,这是来自天堂的箭。”
死亡就像是酒后的别辞,从此置身事外,我可以看透这光y-in,但光y-in的尽头没有你,又有什么好?
“你说龙最重要的是什么。”路明非直愣愣的抱着啷当落地的两把刀。
“眼睛。”路鸣泽嘶哑地说。
“那他还没死……”
“他只是个人类,”路鸣泽使劲咳嗽,“千万代王侍只有他的父亲找到了和拉维尔的尸体一起降临到人间的龙骨,正是因为他和龙骨融合了,才能在部分时间脱离死侍状态。”
“你救不了他,他真的死了。”路鸣泽绝望的看着远处一步一步踏来的神,他想,是我错了吗,那是我就应该不做任何举动,躲到最后一步再臣服,又或者和他们一起归于灰烬,一个世界至少要有一个统治者,不论他好或坏,只要存在就还有无限希望。
可现在活着的马上就要死去,死去的永远不可能再活过来。
“这是他的刀吗……”路明非颤抖的说。
“嗯……”路鸣泽盯着那把天丛云,那本来是黑王铸给拉维尔的。
路明非绝望的把脸贴近了楚子航的手背,他能感觉到的那最后一丝温度终于在冰天雪地里快要消失了,在不久前这双手曾经那么温柔的抚摸过自己,曾给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和希望。在这种万里无踪的绝对静寂中,他甚至能听到千万年前那个人温柔的接下他的一招一式,再进行指点。王侍之刃,刃之弑王,以血为刀,从不出鞘。他终于知道了被刻在七宗罪和天丛云上不能够忘记的是什么,从七宗罪最次的一把刀到天丛云,上面都刻着不同形态的世界树,当它们展露出真正形态的时刻,正是世界树此时的状态。而天丛云此刻印证出的只有一切濒临毁灭。
路明非的皮肤被天丛云一寸寸的割破,天丛云开始和他的臂膀连为一体,变为锐利的骨刺。
我不要王座,我要去摘星,我不要财权,我要你微笑。他把天丛云反手c-h-a入自己的心脏,刹那间时间静止了,血r_ou_重铸,精神凝聚,无数符文在他周身飞速缠绕。
这是你的刀,这是你的愿望吗?这是你的寄托,这是我的救赎吗,你会让我的死亡迎来新生吗?
路鸣泽笑了,“哥哥,聪明。”他诱导了无数次,最后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甚至只是想去拦下。为什么!为什么!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他在咒语中披上了一层层的麟甲,那把白骨所做的长刀c-h-a在他胸口,他每推进一寸,那白骨就和他的躯体融合一点,他就离人类社会越发的遥远一点。他金色的血滴在楚子航的躯体上,他绞下了心口所有的鳞片,拔下了定住楚子航的那支光箭,俯下身收起双翼将心脏贴近那残缺的人类躯体。
你有一把刀吗?
有。
你有一颗心吗?
没有。
那拿你的刀来刺穿我的心吧,我还有一颗心,我不想反抗,我手无寸铁软弱至今就是为了给你准备这一刻。那之后,我就再也不会痛。
黑色的巨龙睁开了额间的第三只眼睛。他振翅飞向野原夜空。他最后的心被留在了他的爱人身上,如果他还能想起什么,也许只会说,独/裁者向来是孤独的。他也许还会说,弟弟你没错。也许像他这么随和的独/裁者,真的从来不和别人以君臣相称。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可能会变成一把伞吧,回到高中那天,下大雨,你没叫你爸来接你,打伞回家,我被举在你手里,可雨哗啦啦的下,你还是被淋s-hi了。
他想,我要说点什么呢,马上就要踏上分别的道路,前程未卜。我要说点什么呢,我的一生浪费了太多时间,却突然在意起了这几分钟。
我能说点什么呢,Everything For You。
刹那间天光乍破,万钧金色的雷霆从巨龙的身侧直攻向奥丁。
言灵·烛龙!言灵·莱茵!
巨龙扇起双翼,脚下的摩天大楼顿时土崩瓦解,碎掉的玻璃,漫天飞舞的文件,绝望的人们,从高处坠落。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夕阳是血红色的,天空明明很晴朗,但地上却开始出现冰晶,大块大块的开始凝固。身边的一切都停止了,资料纸在冰晶上好像快融化的雪花,人们的脸上还保留着最后求生的信念。
火光冲天而起。
醒来吧!醒来吧!沉浸在黑暗深渊中的眷族!为我而战吧!
无数骨r_ou_重建,龙骨十字被重新赋予生命,吼叫着,咆哮着,带着残躯的血r_ou_冲向面前不可一世的存在。他们带着腐朽的怨念,有火焰围绕,有寒冰炸裂,有树木生长,有暗影如夜,他们精神虽死,r_ou_体永生,他们应王血而来!
青铜炼狱·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出鞘!
以黑王为中心展开了一个巨大的领域——言灵·弑王!那汉八方、太刀、斩马刀化作一把巨型利箭,以黑王为弓,直逼奥丁。奥丁手中如有尖利的城墙,那些被囚禁的瓦尔基莉和死侍一层层的被那利箭摧残,光芒万丈的堕入黑暗。
你挡不住的,你永远挡不住王的怒火!
奥丁的披风被君焰灼伤,巨龙扇着双翼直逼利箭,神四处逃窜。
言灵·霜印!这是你欠她的,她是个真正的骑士!
言灵·归息!这是你欠她的,她是追逐黑暗的黎明!
言灵·风王之瞳!这是你欠她的,她是古灵精怪的纯净阳光!
言灵·s-hi婆业舞!这是你欠他的,他是收集瓶盖爱吃薯片的幼稚鬼!
言灵·烛龙!这是你欠他们的,他们是炼金领域的绝对强者!
言灵·君焰!这是你欠我的,他是我的挚爱!
远在大洋彼岸的诺诺削了个苹果,刀不小心戳破了皮肤,她正奇怪今天怎么这么不在状态,就觉得心口一痛,那滴下的一滴血直直坠落到桌下无底的黑暗,不见了。
那血液穿过归息和霜印的扭曲时空,穿过风王之瞳和s-hi婆业舞的漠北狂沙,穿过烛龙和君焰的火山千重,低落到只剩下四把刀的刀匣上,刀匣扭曲变化,瞬间重组,被握在巨龙的利爪上。
毁灭轮回,开启新生,青铜炼狱·七宗罪——炼金领域“罪与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