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体验了……”
“十分钟之后有车来接我们,酒店在市中心,离你要去的聚餐很近,走路就能到。”楚子航说。
路明非立马走过去主动拉过一个箱子,挽着楚子航的胳膊说:“师兄,你要不跟我一起去?”
楚子航摇了摇头说:“我好像对他们来说压力太大,如果真的是聚一聚,你去就行了,晚上还有个会,我要替你出面。”
冬季普遍在零下的温度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没有暖气的中部城市,现在大部分同班的高中老同学们都在原城市或者北京那片儿发展,当然也分为发展的好的和不好的,其实大部分都不怎么好,不过也都结婚生子了,租个房上个班有稳定工作的大部分人算是展望未来,付了首付住进新居还贷款的小部分人算是安于现状,有房有车老婆正怀着二胎的极少数人算是蒸蒸日上。
而“争取仕兰一哥”的赵孟华小兄弟,哦不,现在应该已经是老兄弟了。蒸蒸日上后依然没有忘了他的老朋友们,也没有忘了在最灿烂的年华托举起来他更灿烂的身影的处于展望未来阶段的Cao根们。所以给能联系上的大家都发了邮箱,定了这个票那个票——有机场的订机票,没机场的订火车票,自南北中和一下,最终取了个中间值,来到“江城”武汉聚一聚。
当然不管是展望未来还是安于现状,大家都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想装逼的骨气的,收到了邀请也没谁真的让赵孟华买票,都恨不得翻箱倒柜的找出自己的老家底,把自己包装成垃圾堆里的金色易拉罐,准备来赴这个迟了多年的同学聚会。
这种同学会向来都不会少了他路明非,虽说在曾经楚子航失踪的时候他在某条脱线的世界发展线里感受了一下自己做老大的牛逼地位,但事实上这些事自然是没发生的,大家的记忆里他还是一个带着马桶圈去吃披萨的衰仔,吃完之后被楚子航喊了一声老大,牛逼哄哄的走了。之后的五六年里大家都一面没见,其实其他几个混的好的每年都有些商业上的小合作,但能联系上路明非全因为他QQ号没换,不然他人在哪,活着还是死了,根本都没人知道。但这种聚会最缺的当然就是他这种人,有些人可能本身过的不是很好,但也要看跟谁比。谁不愿意跟比自己差的人比比呢?
毕竟在衬托大佬们的角色上,路明非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天色渐晚,路明非洗了个澡就躺在观景窗前的沙发上躺了一下午,这个酒店据说也是寰亚投资的,因为太过高昂的价格,就算不是总裁身份出面也有空房。路明非很喜欢从高的地方往下看,所以住房标准肯定是二十层往上,从这个高度能看到长江大桥和黄鹤楼,一到五点半往后灯就都亮了起来。
他只需要眨眨眼,动动手指头,全城的灯火都可以为他而亮。可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需要全城的灯火了。
楚子航拿着衣服走到路明非旁边,路明非一个翻身坐起来,跨在沙发背上,拿手勾了一下楚子航的下巴说:“我是不是把什么都教给你了。”
楚子航侧了一下头,“怎么说?”
路明非凑近了,朝他眨了眨眼睛,赤金色的眼睛闪着魅惑的光,“然后让你跪在我面前,我很有成就感。”
楚子航嘴角抬了抬,一把把他从沙发靠背上拉下来,轻轻地抽了一下他系浴袍的腰带,浴袍滑下了上半身,长长的刀疤遍布肌肤,像篆刻的苦难。他半跪下,把衬衫给路明非套上,一颗颗的系着扣子,“这样?”
路明非瞬间眨了眨眼睛,赤金色的光暗了下来,变成了淡淡的暖黄色,他像炸毛的猫一样蹬着腿往后退,“我靠,你能不能别太迁就我,发现不对了就一巴掌扇醒我行吗?我他妈……”他一下把浴袍往上拉了一点,又迅速把扣子系好,“我自己来自己来……”
楚子航偏过头笑了,“我觉得没什么。”
路明非把倒扣在一边的财务报表一把盖在自己脸上:“这特么不是个办法啊,迟早要出事。”
楚子航坐在他旁边,帮他打领带,“你最近好多了,言灵波动基本没有。”
路明非把报表一掀,做死鱼状一下靠进楚子航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生无可恋的说:“我宁愿有点言灵波动,至少那样祸害的是一群,不针对你一个。”
“你还是祸害我一个人比较好。”
“这不叫祸害,这叫调戏了,调戏懂吗,不是实质x_ing的,是道德问题!我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只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种,控制自己的血统,第二种,学着正常情况下也这么说话。”
路明非戴上那个“小礼物”腕表,整理着袖口说:“拜托,师兄,哪个都不容易,尤其是后者。”
“不容易就算了,我不在意。”楚子航给他披上外套,嘴唇轻轻地在他耳后碰了一下。
六点三十分,楚子航把路明非送到了他们聚餐的那家酒店,快要大过年的,喜庆喜庆,所以赵孟华请大家吃的是火锅,这火锅自然也不是那种二楼小馆子148一桌的鸳鸯锅,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大酒店“艳阳天”,除了菜系不一样,和西餐法餐意大利餐自然是不相上下的。
路明非刚走到门面前的停车场,就看到了一辆京字头的Aston Martin DB11,他笑了一下说:“我有点紧张,我感觉我没背好。”
“需要我给你再重复一遍吗?”
“不,还是我给你重复一边吧,2007年几月来着,我上高中,我暗恋陈雯雯,应该对她有一点人类害羞的情感,曾企图告白,未成功。我以前活的很不光彩,大家都很看不起我,所以对我的眼神不对是正常的。陈雯雯是白色裙子很秀气的女生,她丈夫叫赵孟华,两人都是基督徒,曾在我们执行任务时闯入尼伯龙根被学院洗脑。苏晓樯——小天女,还在上海本地发展,家里是……”路明非又跟楚子航核实投资计划一样的报备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上楼,由迎宾小姐带着进入了包房。
大家都在,高矮胖瘦的坐了一圈,几个小孩子在电视机前面看猪猪侠,徐岩岩和徐淼淼俩人果然瘦了下来,不过快要奔三的人,又在瘦下来的基础上胖了不少,总体来说还算是看得过去。女孩儿们也都晋级成了女人,一二个的站一块儿拉家常。
所有人都没逃过岁月的弯刀,青春就这么像切混沌皮儿一样被截成了一段段的小方块。
可能这所有人里面除了路明非。他白衬衣外套着米色的针织背心,领带松松的打着,风衣扣到领下两颗,单肩背着Burberry的The Rucksack黑色尼龙材质背包,驾着一副金边的平光眼镜,一八零的标准身高极其惹眼。他从不像前有叔叔后有赵孟华那样刻意表现什么,楚子航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一百还是一百万都无所谓。
他走到内间桌前时把快要齐肩的深棕色头发拿了个皮筋扎起来,在脑后挽成一个小揪。陈雯雯回头时刚好看到他捋了一下碎发,她回头的动作实在太明显,回头过去的延迟时间又太长,不由得引起了旁边许多人的一致回头。
“路……明非?”赵孟华第一个说,要不是他久经生意场早就能娴熟控制面部表情,估计现在鼻观眼眼观心能观到天上去。
路明非微笑着点点头,“是我,大家好久不见,新年好。”
剩下人可就没那么强的自控能力了,一个个瞪大了眼,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哎哟,新年好新年好,你看着变化大的,都认不出来了。”
路明非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找了个礼仪上无关紧要的位置抽开凳子坐了。他拿出手机跟楚子航聊着天,也没人来找他搭话,但旁边人的话题明显岔到了他身上。
陈雯雯和赵孟华已经结婚挺多年了,婚礼其实请了他,但是他没去,夫妻俩人的事业心不相上下,开了家传媒公司,从南自北不少城市的商业广告都跟“文华”公司有合作,最近开始进军电影电视剧的投资,没少被各种电视台采访,他们工作上太忙,还没来得及要小孩。小天女苏晓樯理所当然的继承了他家公司,和原来班里第二大公子唐泽予商业联姻了,唐公子管着那几十个矿,苏小姐就去读大学了,趁着父皇还没有撒手归西,当然是急着抱孙子的,所以唐小小姐已经三岁了,正被几个大哥哥大姐姐带着看动画片。柳淼淼也谈了男朋友,还没着急结婚,看样子男朋友也是人中龙凤,正举着红酒杯给赵总唐总发名片。
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大家洋洋洒洒的坐了六七桌,有些人远走高飞联系不上了,剩下的拖家带口的来,也算是补位了。
“不管大家过的是好是坏,到了这里,我们就还是高三八班的同学,今天大家相聚不易!不醉不归!”赵孟华带头举杯,衬衫袖子扁上去一点,露出了OMEGA星座系列的男表,似乎映衬着陈雯雯腕上同系列的情侣表。
大家纷纷站起,火锅煮的咕噜咕噜的,服务员火急火燎的上菜,大家都温暖的风风火火。
一个阶层连着另一个阶层,一个阶层压着另一个阶层。其实人际交往很简单,只要你不在最底层,感觉上都是很好的,能感受到温暖,能感受到大家的风风火火。
岁月洗掉了明面上的排贬,再过一段时间也要洗掉年轻的风风火火了,慢慢的陈雯雯柳淼淼苏晓樯也会变成楚子航给自己看的那份“路明非生平”中的叔叔婶婶那样吗?路明非按着升降的按钮,把汤汁滤下去,夹了一块冻豆腐。
他非常不适应独自跟人类接触,尤其是群体x_ing的人类聚会。
人类面对衰老会怎样,我是不是应该表示的再老成一点?三十多岁的人类是怎样?我该怎么表示出自己和他们有共同的想法,有共同的烦恼,为了事业、孩子、家庭烦恼。我该怎么谈论,用什么语气,谈论什么?路明非有点烦躁,赤金色的瞳孔在金边眼镜下若明若暗的,只是眼镜的材质比较特殊,让人从外看到他的瞳孔只是正常的琥珀色,最多有点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