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新人把打火机给了这孩子,“吧嗒”一声,打火机亮了,小新人凑近了点,两个人共用这一簇小火焰,点燃了各自的香烟。
“咳咳。”小新人有些焦躁,吸得有点猛,刚吸两口,又听见这孩子气若游丝的问:“你刚才见着一个小女孩出来吗?这么高,穿着白裙子和小棕皮鞋,半长头发,没扎辫子。”
小新人皱皱眉,摇头道:“没看见什么小女孩出来,就看见你出来了。我问你,里头是不是到处都是记者,完了言战的脸被白被单盖起来了,然后老陈哭丧着脸,是吧?”
这孩子似乎是想了想,小新人被他停顿的空白勾起了无限遐想,他觉得言战死了,死前闹了那么多新闻,那些八卦小报都赚翻了,现在她真死了,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八卦小报还不得赚high晕过去?谁知这孩子沉默半响,只回答道:“你怎么可能没看见她出来呢。她明明走在我前头,她跑得飞快,还叫我也走快一点,可是我跑不快,在楼梯口摔了一跤,她就不见了,我跑到大厅里,看见她跑到门口来了,还冲我笑呢,我就一直跑,可是到了门口,阳光刺得我眼睛一疼,我揉了揉眼睛,她就又不见了……她比我先出来。”
这语气和一般人无异,但是没来由的,他这字字句句这么连起来,让人觉得后背发凉,小新人纵使被大太阳这么晒着,还是没来由的心里发寒,就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最正常不过的感觉——小新人觉得这孩子说的话十分诡异。
他扪心自问的想着,刚才确实没有人出来,只有人进去的,记者那么多,就算是有病人要出来晒太阳估计也被护士给拦回去了。于是他认真的拍了拍这孩子单薄得有些过分羸弱的肩膀,肯定的说:“我真的没见到哪个小女孩跑出来。我一直在门口,没看见有人出来,只看见你了。”
小新人能感觉到这孩子正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看,他解释道:“我是没戴眼镜,但是大活人嘛,跑出来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没有什么小女孩跑出来。”
小新人收回手,又问:“那小女孩是谁?”
“我爱人。”
小新人一听就乐了,他哈哈一笑,难以置信的摆摆手说:“原来是小情侣吵架咯,你们这么小就谈恋爱?你到附近找找吧,可能人家生气了,跑远了。”
那孩子仍旧不走。
小新人觉得这孩子在看着他,他被看得有些发毛,再次肯定的说:“我真没看见有小女孩跑出来。”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转过身去。走了。
小新人拍拍胸脯,越想那孩子望着他的眼神,心里就越发冷。眯着眼睛望向四周,又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忽然嘎吱一声响,他开口道:“坏了。”他蹲下来,终于是在花坛一侧捞到了他的眼镜,可惜已经被他踩坏了左边的一个框。
勉勉强强的,右边的镜面还能用,他连忙戴上这破眼镜,这会儿,左边的眼睛仍旧是一片扭曲和迷雾,而右边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刚才走了的“孩子”?
那孩子走得很缓慢,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厚套头休闲外套,脚上穿着的也是名牌运动鞋,只不过鞋好像大了,他走路不太灵光。
小新人就这么着了魔似的看着这个孩子,他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这孩子的手脚,和脑袋瓜子都透着一股熟悉感,他好像认识这个孩子,但又好像完全不认识,他摸了摸后脑勺,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直到那孩子缓慢的走到路口,快要消失的时候……他才扯着嗓子,如同枯树顶上的老乌鸦一样,呜呀一声的叫起来,扫地的大爷见状,就问:“你怎么回事?”
“我……你……”小新人受不了的捂住心脏,他最近两天做梦都是梦见自己拍到言战了,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他吸了一口烟,又想到刚才给自己点烟的就是……他又是呜呀一声大叫!
几个摄像师抽完烟了,从树下走过来,最近两天,记者们都熟悉了,哪家是哪家的记者大家都清楚,就问他说:“你怎么回事?”
“你们快去……是她……真是她……”小新人颤巍巍的指着那个背影消失的路口,“是她,真是她!就在那儿,刚才和我说话,我们……还一起……抽烟……是她!”
“是谁啊?”摄像师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还能是谁?我们等着谁呢?就是她!你们还不去跟拍!”小新人急得开始说不清楚话,他越说越急,连那“孩子”的名字都说不出来了,他指着指着又不敢指了,说着说着,就越来越说不出她的名字,像是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更像是那“孩子”刚才看他的那眼神在用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让他就是发不出那两个字——
“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啊?”摄像师们要交班了,对拍摄其他名人也意兴阑珊。
“她呀,就是她?你们刚才没看见她走到我跟前……我……你们……一帮蠢货……”
摄像师们朝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只见路口拥堵的车流已经散去,现在路口熙熙攘攘的,车比着车,除了车,还是车。
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啊。
小新人急哭了,吼道:“是言!战!”
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没料想摄像师们立即哄然大笑!
“你们笑什么,真的是她!”
其中一个摄像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吗,言战躺在里头,恐怕人已经走了。你说你看到人了?大白天的,我看你是见到鬼了吧你?”
小新人后退了一步,他摇头道:“就是她,就是她!你们不信!你们后悔一辈子!是她!就是她!”
摄像师们再次哄然大笑,纷纷指着他,说:“你是想报想疯了,她明明躺在医院里,怎么可能出来?”
摄像师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一直到不少记者们出来,他们才停止对小新人的奚落。
打头出来的官媒记者个个面如苦瓜,见自己家的摄像师还没换班,就喊道:“不用换班了!走吧,回报社!”
摄像师很意外的问:“还是没有消息?言战的人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什么消息?都是误传!这帮八卦记者,简直就是害人害己!闹腾这么久,都在报假新闻!怪不得宗悄然那个老家伙要在博客上骂!”官媒记者通常不会跟风,但这次禁不住诱惑就跟风了,没想到被坑得这么深,他们个个脸色皆不好看。
摄像师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正要再问,小新人杀出来,指着路口说:“我刚才看见她了!她走出来了!我刚才看见她往那边走了,是她,准没错的!你们赶紧追过去采访她吧!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她一个人!肯定能问出话来!”
小新人说得激动的口水往外喷,官媒记者抹了一把口水,呸了他一口,说:“你还在造谣!人家言战好好的!你又造谣!”
“我没有,真的是她!你们快去采访她吧!她是一个人走到那儿的!”
“你还说?”官媒记者气得咬牙,他就是让这些八卦小报给忽悠的,这会儿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他一把揪过小新人,一个重拳揍过去,差点把小新人牙齿打落!
只见小新人捂住吐血的嘴巴,指着那记者说:“你敢打我?那真是她,你们不信老子!我和她说过话!我告诉你,就是她!”
他越说,那气炸了的官媒记者就打得越狠,他对身旁的人说:“你们给我把他往死里揍,这些八卦小流氓,整个一个危害媒体圈!坑害我们所有的新闻人呐!打,给我往死里打!让他造谣!”
小新人被揍得满地找牙,但他就是宁死不屈的指着那身影消失的路口,说着:“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
☆、194觅觅如来
这辆车开得很稳很慢。
稳的如同泰山崩顶而不惧于色,慢的如同千年老龟匍匐于渺渺尘世。
是一辆深红色的复古车。
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它十分显眼,不是因着那如同美人的红唇般扎眼的红色,而是它的前盖和车尾已经被撞瘪了,瘪得十分严重,像是个美人儿歪了嘴,车前盖徐徐的冒着淡色的烟。
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交警不得不招手,让这辆车停下来。
它停了下来,有一阵混沌不清的噪音从这辆车的身体里飚出来,引擎肯定撞坏了,交警不得不捂住耳朵,他担忧的瞥了一眼,他敲了敲车窗,“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忙么?”
这辆车要么就是要送去修理,要么就是要被吊到废车场。
车窗玻璃很暗,交警看不清驾驶者究竟是谁,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轮廓,他又敲了敲车窗,“我可以帮助你。先放下车窗好么?”
车里没什么动静,交警立刻联络了相邻车道的同事,问了问这附近是不是刚才发生过撞车事故,他前后一瞧,这辆价值不菲的复古红车真像是死里逃生却又满身伤痕的倔强美人儿,被撞成这样还能缓缓开到这里?交警担心驾驶者也受伤了,要不怎么这么叫,也没什么反映呢?
很快,有同事回复说刚才确实有一起撞车事故,事情起因暂时没有弄明白,肇事者已经被扣下了,但是被撞的那个跑了,交警看了一眼这辆车,车牌已经被撞掉了,也无法核对车牌号。
“你好,你不必惊慌。我可以帮助你。不过,你得先打开车门,让我看看您的驾驶证,好吗?”交警最后一次瞧车窗后失去耐心,他守卫的这片是十字路口,事儿特别多。
这时候,他只好用力的捏住车门,晃动了一下,作势要硬拉开门把手。
“你好,你好?请开门。”
整辆车可能已经在刚才的事故中撞的四处松动,就连车门的把手也是挣几下就有点松壳,交警听里头没有一点声音,就更是担心驾驶者已经受伤,他用力的拉着门把手,时而拍着门,大声呼叫。
——诡异的安静弥漫在车内。言战坐在驾驶席上,双手抓住方向盘,她皱着眉头,盯着被拉的摇摇欲坠的车门,她听不见外面交警的呼唤,而是好像听见了顾双城的声音——
【姑姑,开门啊,开门啊?让双城进去。】言战仔细的听着,发觉顾双城那稚嫩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充满了她的耳朵。
像是那天一样!
言战买了新车要试一试,小双城也要一起去,所以就站在言宅的门口,一个劲儿的在车窗外哄着,求着,让姑姑带她去。言战对新车的性能尚不熟悉,在未确定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她并不想让小双城坐在副驾驶上。
【姑姑~姑姑~你不是最疼双城了吗,为什么不带双城去?】
“我……”言战尖着耳朵听着,她确定这是小双城的声音,她欣喜若狂,喃喃的说:“我从医院出来找到现在了,你为什么躲着我?你跑去哪儿了……是啊,姑姑最疼双城了……”言战立刻手忙脚乱的要开车窗,可惜车内除了方向盘和刹车外,全线失灵。
【姑姑,开门呐!让我去嘛~】小双城趴在车窗上,泱泱得央求着,她的两只小手不停的拍门,不停的拍门,言战心急如焚,“姑姑这就开门,姑姑这就开门,你等我一下,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