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面孔,但眼神熟悉。
正是……那个总是笑得和煦,很少发脾气的临时教官。
谁能想到,一刻前他竟如修罗。
怔忡间,他已半收起枪,敏捷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F4双腿一软,跪倒在树丛里。
他此时才意识到,担任着岗哨职责的自己,居然连喊一声报警,都未能做到,组长他们……刚才的喊声……
脚底依然没有力气,但心已揪起,他踉跄着爬起来,想冲回休憩之地去。
却又听到另一嗓大声牢s_ao,“运气太差,叫你们一锅端了,这下F组全灭,满意了吧?”
叠着成教官的轻笑声,以及第一次听到的某个懒洋洋的音色,却是在警告,“尸体还说话,犯规了哦。”
……
F4停下了脚步。
他缓慢而又僵硬地缩回Cao丛里。因为他听懂了F1的暗示。
组长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在,F组就没有全灭。
他必须活着……
夜色浓浓,暗杀者在行动。
他们极其吝啬弹药,以一种悄无声息却又高效的方式,偷猎着已疲惫至极的参赛者们。
F4蜷缩在原地,将自己变成一块岩石,一动不动。
他没有机会拿走F1袖标上的信号发s_h_è 器,所以在指挥部的监控定位仪上,他已是无法捕捉的幽灵。
但他还活着,作为F小组最后的希望。
现在在战区能遇到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他已想不到有什么比藏匿至终结更好的办法。
精神高度紧张,时间流淌的格外缓慢,这夜像是怎么也过不去。
稀疏却不能完全消失的枪声,敲打着已足够紧绷的神经。
就在F4觉得自己的感官都即将失常的极限,天色终于渐渐亮起来。
枪声也停了,好一阵没有动静……
暖红的晨光之中,这一片山林又重归和煦又平静的状态。
心中稍有松弛,居然,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太阳正当头,放出刺眼的光。
稍许一活动,四肢麻木,脸颊已被灌木的细枝戳出深深浅浅的红印。
F4用了几秒钟反应了当下的状况,他急匆匆地抬手看表,时间刚过下午两点……这一觉睡得好长。
大脑的运转恢复正常,夜里的片段又重回脑海。
其实很短暂,但刻下了极深的印象。
被枪口对准的感觉,那凛冽的杀意……
早听说老A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但到昨晚才认识到这意味这什么。
那一刻自己已被恐惧控制……所以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职责,错过了报警的最佳时刻……葬送了,整个小组。
此时那压迫着神经令人颤抖的紧张感已过去,悔意开始涌上心头,逐渐泛滥起来。
都是自己的错,别说拿枪s_h_è 击,居然连喊一声都没能做到……
太窝囊……
鼻子又酸起来,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一个劲儿地想往外涌,终于未能控制在眼眶内。
此时Cao木安逸,F4肆无顾忌地吸着鼻涕,把已经不能看的面孔擦得更花,直到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去……
他终于冷静,开始思考。
为什么整个战区,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呢?
难道所有的小组都已被恐怖的S组一一剿灭,只剩下了自己?
如果那样,只要继续藏匿至晚上的八点,等待倒计时的最后一秒走完,应该就可以了吧?
这样的话,虽然已不可能赢过S组,却也有可能成为其他小组里的优胜者……
组长大概就是这样希望的吧。
但是……不甘心。
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本场比武……
太不甘心。
可是,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各种念头让头脑到胃部都纠结起来,F4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久没吃东西了。
他翻出块压缩饼干,默默地咀嚼,呆呆地盯着泥土里钻进钻出的西瓜虫……
突然,又响起了枪声。
仅一响,在山坡往上,偏北,更高处的地方。
F4直起身体,竖起耳朵。
几秒后,又是两声,同样的声音……干脆而清晰的爆裂,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就在最近的训练课上,他见过有人这样用狙。
F4拎起了他的枪。
F1只是暗示他藏起来,却并未向他下达正式命令。
而现在,他作为F组的最后一人,有权向自己下令:追上去。
F4在树林里穿梭,追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跑。
期间有稍许激烈的枪战声从别的方向传来,看来,各组都还有幸存者,正进行最后的对抗。
但他不改初衷,仍奋力追寻着那偶尔响起的,狙击步的枪声。
他曾恐惧,而现在,他要向恐惧,发起最后的攻击。
就在这全力而专注的追踪中,F4忽略了周遭的杂音与变化……
于是,当他看到另一个伪装的身影时,已来不及闪避。
慌忙中举起枪来,却听到熟悉招呼声,“小宝?”
F4一愣,“小马哥?”枪还是没有放下。
营里的技术骨干马小帅,是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前辈,隔壁连的二排长,这次比武应该分在B组,他怎么也……
F4又四处打量了一下。
“别看了,只有我”,马小帅像看出他心思,“我刚跟他们散开了”,然后又看着他戒备的姿态,“你先把枪放下,我们临时休战,现在有比拼个你死我活更重要的事儿。”
是的……他还有个更重要的目标。
放下枪的同时,F4又竖起耳朵,想听听那独特的枪声有没有又在哪里响起。
“你也在追S组的狙击手吧?马小帅已走过来,“那个一顶五的老A头子?”
“什么?!”F4用了两秒反应过来他的话,大惊,“不是成教官吗?”
“呵呵,大家都觉得是他”,马小帅笑,拉着F4继续前行,“但如果这样,刚才大家在追逐的另外一个S组成员又是谁?”
“……大家……都休战了?”一直躲在树丛中战况不明的士兵问道。
“据我所知,幸存的小组最多能有3人,有几组可能已全灭,而S组的两人都还在”,他勾了勾嘴角,“如果就这样到最后,赢得肯定是他们。”
“所以,你们就结盟了?”
“是的,先联手灭了他们,我们再分个高下……这就是目前的决定。”
……
“明白了”,F4点头,他跟着马小帅跑,但还有疑问,“但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说这个狙击手不是成教官?”
“因为他们俩分开了”,马小帅说道,“S组一共只两人,分开了还打什么配合?除非,他们是有意分开的。”
F4还是茫然。
“哎,算了,回头再跟你解释吧”,马小帅听到近处的枪响,转了方向,“先想办法搞定他再说。”
“可我觉得这打法和感觉,就是成教官啊?”F4还是不依不饶地问。
“小宝……”马小帅郁闷道,“你这个劲儿简直让我想起我在七连的老班长……”,停顿一下,“也就是这个老班长,给我讲过个故事:你嘴里的成教官,当年在七连的最后一战,正是倒在这位老A头子的枪口下。只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
F4似懂非懂,他大概明白了马小帅的意思,就是那位A大队的首长,也一样有令人惊叹的枪法。
但如果这狙击手真是他,那……
F4突然感到有些失落。
他想要战胜的恐惧……
“别发呆了,快走吧。”马小帅敲了敲楞着的人,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那零星的枪声已经消失了有段时间。
F4和马小帅已追至战区边缘。此处地形稍显复杂,两人想分头去搜,却又不敢分得太开。
太阳又已偏向西边,力气也快用尽了。
有突兀的断崖,下方树林茂密。
“两边看看?”马小帅道。
“好”,他毕竟军衔高些,自从遇到后,F4都听他的。
绕过一边后,突然又有枪响。
“卧槽”,也听见马小帅的声音,来自已变成尸体的他。
他倒下的位置,应是刚好出了密林区的沟壑,头顶没有遮蔽。
狙击手……就在那崖上。
他干掉了小马哥,那他很可能也已发现自己。
已没有时间考虑。
F4冲了过去,他这侧方向相反,树木郁郁葱葱,直铺到断裂的岩石。应该还有机会,逃脱瞄准镜的锁定。
必须用尽全力。最后的专注都注入了奔跑的双腿,将患得患失驱逐出意识。
他要抓住那个开枪的人……他追踪了这么久,追到又只剩自己一人,还暴露在枪口之下。
此时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