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 una cabeza, 西班牙经典探戈舞曲,中文译名《一步之遥》。
“能请你跳支舞吗?”
蓝河闻言刚想抬手揍叶修,开什么玩笑啊请自己跳女步。
可是他看到了叶修的眼睛,一时间清澈如镜,倒映出的景,如同彼时在秦淮河上,夹给自己一只叉烧包的样子。那时叶修望着自己,眼角带笑,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己始终都没有读懂,也没法找到语言去形容,现在这种感觉回来了,蓝河依然没有参透。
但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欢喜。
悠扬的小提琴已经响起,欲拒还迎之后是浅笑着开始接纳,开始交换内心。
蓝河将左手轻轻搭在叶修的肩上,算是同意。这时的叶修笑得开心极了,右手拢上蓝河的腰,左手牵起蓝河尚且垂着的、不知所措的右手,放在手心。
舞步有一些笨拙,但渐渐行云流水。
“距离时近时远,
这是一场我没有把握的比赛。
唯恐一步之差,将你错过,
错过心之所属的爱。”
蓝河比叶修稍低一点,这种距离之下恰好可以感觉到叶修西装领口的一缕兰香。他有点紧张,开始时是因为要配合叶修的舞步,担心会跳错,后来是因为……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总之心跳会跟着乐曲的节奏加快。叶修带着他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旋转,时而前进时而后退,舞步落在地面不着声响,眼底余光看到的其他事物,暗红的桌子和水晶的灯,全都没有固定的影像,变成了模糊的慢镜头。
唯有乐曲是清晰的,慵懒优雅的小提琴萦绕耳畔。
被握着的手有些出汗。
“就这么一步之差,
我的赤忱之心已近高潮。
你的笑容抚慰我内心的伤痛,
倾诉衷情之臾,我们相互拥抱。”
乐曲陡然进入高潮,小提琴迸发出激昂的高音,蓝河的腰被放开,随着叶修的手臂改变自己的位置,旋转到叶修的身侧,如同一只将要高飞的鸟,摆脱手指间的束缚,身后是窗外皎洁的明月。
然而右手依然在叶修的左手中,后者顺势一带,身披月光的青年重回他的怀抱之中,背靠着叶修的胸膛,重心微斜,凭着叶修在腰后的手臂支撑身体,目光重合在他的眼角。
接着他们站立,同时随着音乐摆头,双手交握,朝着同一个方向迈步,又一起折回远点。
“若终将忘记,
请允许我在这一刻肆意。
奈何无数次的承诺和博弈,
都会输给这段美丽的记忆。”
乐曲再一次到达高潮,蓝河觉得每一次动作需要时和叶修的对视,自己都是在做无比勇敢的事。
心跳很快,似乎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动。这一刻蓝河不是手挽佳人腰缠万贯的青年才俊,也不是拥有普通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表达自己喜好善恶的人,可是他觉得很幸福。这种感觉叶修也同样,他很庆幸蓝河的身高只比自己差一点,蓝河的耳朵不会贴到自己的心口,听到自己飞速的心跳,或者感知到脱缰的脉搏。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得与子同舟。
在秦淮河的船上,在军校的夜晚,在东北的雨夜,亦或是在地下监狱的灯光下,他们沉默许久,没有说太多话。
那些不经意间生根发芽的情感和顾念,融和在每一幕的往事之中,可是经过这么些年依然未曾淡漠,未曾消散,而是坚驻于心。
明天开始的任务凶险难料,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南京,重新回到这里。他们的生活从来就没有被自己改变的权利,他们的生命从来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那些悠然于领口和手指间的爱,似乎也从来都没有权利说出口。一如这支舞曲,一步之遥,万事皆休。
但是对他们来说,此刻已经足够。他们拥有一支舞,拥有彼此信任的后背和手,拥有此间明亮真挚的月光。生于暗夜,行于暗夜,还好能够并肩、牵手,同历生死。
这是一场豪迈的赌博,赌最后是曲终人散还是殊途同归。赌局的开始不由得他们决定,可十指交握、完成这一曲探戈的时候,他们彼此明白,此心不悔。
“在陶轩面前要装一点,但具体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我还是要尽量统一行动。”
“不是要装吗这还怎么装……”
“没办法,你这么笨,哥不放心啊。”
第7章 并肩(下)
荼毒计划在第二天的夜晚悄无声息地开始,行动小组共十五人,身着军绿色冲锋衣,背着足够的武器弹药,潜出南京城,穿梭在华东的密林之中。
黄少天先前的探查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指引队员们避开沿路的日军据点关卡,以及经常通过日军车辆的公路。他们就像一群来去自如的雁,翻山越岭,经停之地漠然无声。
“蓝河他们出发了吧。”
尚未痊愈的黄少天索x_ing住在了喻文州的家中,好在喻文州来到南京,护卫宅院的都是东北带来的亲兵,他们素来待将士们如同兄弟亲友,住在这里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
“嗯。你发现的东西必须毁掉,现在不能调动大部队打Cao惊蛇,所以只能让他们去冒这个险了。”
“听说这次也是合作?”
“对,上面的意思。我觉得挺好,有叶修那个家伙在,什么任务都难不倒他。”
“是啊是啊老叶这家伙虽然惹人烦但是做起事还是挺靠谱,蓝河跟着他也能少点儿风险。诶文州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总觉得老叶对蓝河的态度不一般啊。”
喻文州笑笑,握着黄少天的手揉了揉,没有说话。
y-in天,没有月和星光。
当最后的光明代表的怜悯都消失殆尽,留给这座城市的就只剩爆发和灭亡。
孙翔攥着那张死守台儿庄的命令,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就这样过了一夜。但是黎明总会到来,该做的决断也必须要做。时间和战局不会就此停滞,容这些生死一线的人犹疑片刻。
既然,没有后退保全的希望。
既然我们的生命在这一刻就是为了牺牲,为了抓住敌人的脚踝。为了最后的胜利。
既然无须再选择。
黎明破晓,孙翔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县城后门的河道,从身边的随从手中抽出□□,用一梭子弹毁灭了唯一的浮桥,放弃了最后的撤退希望。
之后的他们,勇往无前,再也没有生死的顾念。台儿庄守军在孤立无援、面对数倍敌人的情况之下坚持了整整三个月,终于等到了张、庞两军的汇合,两面夹击日军,使之遭受重创。
六月下旬,徐州会战在台儿庄这个节点基本宣告结束,国军全体向南撤退,日军占领徐州。中国守军以伤亡将近十万人的代价,歼灭了两万六千余名日军,延缓了日军西进的速度,为武汉保卫战赢得了宝贵的备战时间。
然而,会战结束之际,中国政府的一个无奈决定,让整个会战变成了一个争议颇多的历史事件。
“还有救么?”
“没了,已经开始单向呼吸了。准备火化吧,他感染了病毒,不能直接掩埋在土壤里。”
“咱们这样会被他传染么?”
“不会,我们和他没有共用生活用品,没有伤口血液接触就没事。”
蓝河起身,拂去衣角的尘土,惋惜地看着地上这个从安庆城里逃出来的人。很显然,他是个日军实验的牺牲品。
“先别,这或许是我们任务的突破口。”
叶修这下语惊四座。
“为了实验的保密,日本人不会允许这样的实验品外流,肯定会派人搜索这里把他找出来。”
“你是想……等日本人找来了,我们打个措手不及?”
“咱们现在的兵力,正面冲突占不了多少便宜。不过我们可以装一下,让日本人以为我们在带着他跑,日本人一旦意识到有军队介入,就会加派兵力出来,到时候我们再趁机进入工厂。”
很不错的谋划,蓝河心想。
死者的衣服被割下来一块,之后由两个组员,按照叶修事先的安排,把尸体藏在了县城外的另一边,也就是工厂所在的山脚下。
荼毒计划,就在这个意外的发现之后,正式开始了。
“侦察回来了,日本人已经出城,带着军犬。”
“老陶,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早几年我跟着部队没少打游击,引几个日本人还是没问题的。”
陶轩目送叶修和蓝河带着一行人消失在密林深处,招呼剩下的五个人,朝相反方向行进。
工厂的四周是开阔的空地,再向外是一层铁丝网,将其和外界隔开。日军采用了通常的轮岗制,五人一组,一组负责工厂外的一个方向,不间断地在空地巡逻,每一小时换一次岗。工厂的四角有驻扎的兵营。
夜幕降临,楼顶的探照灯打开了长长的光柱,来回旋转。工厂西边的空地上,马上就到了换防时间,第一小组的五个日本士兵开始了最后一圈的整体巡视。但当他们接近铁丝网的一瞬间,探照灯的光柱转到了南边,一片黑暗之中他们被猝不及防的强劲力量拖住,这一块的铁丝网已经被剪断,士兵的身影消失在空地外围的小山坡之下,匕首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换岗时间到了,另一组巡逻兵从远处的营房里走出来,灯光再一次闪过,他们没有看到空地上战友的消失,反而是他们的身影被探照灯看到以此确定了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