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虎看着金莲,再看看仙童,突然发现,自己这辈子与薛家的关系都摘不开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与薛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仙童,大哥说的对,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他已经粗心的让她受了伤害,就不可能继续让她再受委屈。
“父亲那边怎么办?难道真要为我跟父亲针锋相对吗?”仙童无父无母,着实不知该如何与公婆相处,尤其她这个公公还是个比较难缠的人物。
“我就不信爹爹连他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要了,他要真那么喜欢关人的话,那就关我好了,开心关多久就关多久,关一辈子也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人在乎。”金莲咬咬牙,这话颇有些赌气的意味,只是没人知道她气从何来,一虎转过目光,发现金莲不在看他了,心里突然揪了一下,想说什么,张张口,终是无声。
“赶紧走,再不走出人命了。”程咬金站在牢门口,他原本是想过来看看情况,却到听到这些话。
“程爷爷好。”也许现在气氛太过尴尬,这四人竟然异口同声的问了声好,程咬金简直要被他们气笑了。
“好什么好,真出了什么事,我好也好不了。”程咬金这一生都那么风风火火,拉了仙童就走,狱卒适时出来阻止,一早知道这牢房里关着的不是普通人,平时他们可以放水让人来看他们,甚至可以给他们带消息,可要把人从这儿带走,他们也还是没那个胆子的。
“怎么,你们要跟我抢人?”程咬金看着眼前这两个小狱卒。
“不是,小的不敢,只是元帅吩咐过,两个人犯……小的不敢抗命。”看着程咬金不善的眼神,两个小狱卒终是没说出两个人犯怎么样。
“元帅要是怪罪下来的话,你就说少将军和少夫人是我带走的,出了什么事我担着。”留下这么一句话,程咬金头也不抬,带着人就走。
两个狱卒面面相觑,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眼前此人是谁,鲁国公程咬金啊,皇上都要礼敬三分的人,他们自然不敢惹,可元帅的吩咐也不敢不听,如今这情况,只能赶紧去禀报,赶紧把这个烫山的山芋扔出去才是好的。
☆、木奉打鸳鸯的可恶老头
唐军最近可能真的皇历不正,秦汉还没脱离危险,仙童就又出了问题,薛仁贵虽然不愿,却还是被人拉去了仙童那里,毕竟仙童并没犯大错,他无缘无故把人关进监牢,最后身体出了问题,错在他身上,躺在床上的仙童看到薛仁贵的时候,瞬间紧张起来。
“你怕什么怕,他又不吃人。”程咬金翻着白眼儿,他最近是怎么看这薛仁贵怎么不顺眼,以前他还是王礼的时候,他可以跟他喝酒谈天,可现在怎么越来越讨人厌了。
看到程咬金的眼神,薛仁贵表示很无辜,他最近好像没得罪鲁国公吧?然后程咬金也想说,窦家兄妹也没得罪你吧?
“怎么样?”看军医收了把脉的手,游兰问。
“没啥大事,就是有些动了胎气。”军医斜睨了薛仁贵一眼,薛元帅最近家事有些不顺畅,这个当口他要是说错话,那可就完了。
金花和游兰都是过来人,不用问军医也知道仙童的情况,只是眼下必须得借军医的口说出来,要不然以薛仁贵那个轴轴的脾气,还以为她们故意给仙童脱罪呢。
“辛苦你了。”金花满眼歉疚的看着仙童,当初娶仙童过门她是同意的,如今却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仙童摇摇头,委屈是有,却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想想这一屋子人,大多都是长辈,她还是得下床来,她并没有病到下不了床的状态,作这个姿态对她没什么好处。
“您别生气了,都是仙童不好。”看薛仁贵仍旧不善的脸色,仙童深吸口气,倒了杯茶递给他,薛仁贵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杯,再看一脸温顺的仙童,其实仔细想想,她什么都没做错,是自己有偏见,打从见到她的时候,就从心里排斥她,可无论怎样打磨,她身上都有股子执着,而这执着如此的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仙童知道您是为了整肃军纪,我没有怪您,丁山也不会怪您,临阵娶亲的确犯了错,您做为一军之帅,自然不能宽恕自己的儿子,您放心,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个道理仙童懂,一会儿仙童就继续回牢房里呆着,哪里也不去。”窦仙童是个很大气的女人,很多事她都想的通透,若当初她没逼丁山娶她,而是参加了唐军,禀明父亲后再成亲,那一切便都不是这样,正因为他是一军主帅,才更不能对自己的儿子宽恕,否则如何管理数万军队?
“算了,在他们眼里,我简直就是个木奉打鸳鸯的可恶老头,难道你还想让我形象继续恶化?”薛仁贵终是接了那杯茶。
这个孩子能说出这番话,他实在没有想到,他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也并不是真的有多讨厌她,只是听闻薛丁山临阵娶亲才把他们关起来的,若是不关,军纪如何整肃?奈何根本没有人理解他,包括皇上对此都颇有微词。
他着实没有想到,朝夕相对的夫人不理解他,亲生疼爱的女儿不理解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不理解他,理解他的倒是这个他没怎么看上眼的媳妇,这算不算是他做人的失败呢?
“您这是……”仙童也没想到薛仁贵会这样回答,他接了她斟的茶,那意思是,接受她了?
“好好休息吧。”薛仁贵喝了口茶,放下杯就出去了。
仙童转眼看薛丁山,后者也是满脸茫然的表情,别说窦仙童和薛丁山了,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着实被薛仁贵的举动吓了一跳,半个时辰前不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的吗,怎么这会儿工夫就一幅温柔慈爱的长辈形象了,这变的也太快了吧?
“各位,稍安勿躁。”徐茂公笑眯眯的留下这么一句,跟着薛仁贵出去了,留下满屋子人面面相觑。
☆、双刃剑
薛仁贵站在城楼上,看着大雪纷飞里的锁阳城,想到为这座城池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想到曾经同生共死的峥嵘岁月,手抚上胸口,心还是热的。或许人到了一定年纪,想的就多了,因为今天的事,他莫名的想到,他这一生遇到的许许多多的人。
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初遇金花,她向他伸出手,温柔善良,惹人疼惜;先后为他送命的红颜知已,塞西施x_ing情刚烈,如烈火般燃烧了生命;翡翠郡主调皮聪明,偶尔耍个小脾气,总喜欢让人哄着;还有他手下八大御总兵,那八个好兄弟,无论在他人生低谷,还是他走向人生高峰,都陪在他生边,困苦同享,富贵与共;和秦怀玉,罗通,尉迟宝林,程铁牛虽相交甚晚,却感情至深;战场是最容易促进感情的地方,在这场战火硝烟里,他付出了,也收获了。
鲁国公是他的恩人,当年若不是鲁国公,他进不了军营,也不会有今天这一番成就;军师对他恩重如山,若不是军师神机妙算,数次救他x_ing命,他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义父更是为他丢了x_ing命;当然,最不能忘记的还是张环和李镇宗,当年若不是这两人死死压着,他也不至于憋屈那么多年。
所幸老天总归是有眼的,明珠美玉到哪里都能绽放光华,这是当年军师说的,他一直认为军师高看了他,可是与李镇宗之流比起来,他确也当得得起明珠美玉这四个字。
长长叹息一声,人生聚散离合,若不是遇着这些人,或许他会走向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
“想起以前了?”薛仁贵不用回头就可以想到,军师定然是手摇折扇,一幅莫测高深的样子。
“是啊,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以前。”薛仁贵摇头苦笑。
“有什么感想?”徐茂公问。
“军师,您也觉得是我错了吗?”薛仁贵侧头看徐茂公,他一生自负,很少佩服什么人,而眼前这个却是他最敬佩的人,他说的话他一定会听,可他却很少给他建议,更多的时候,都只是稍微提点,要怎么做还是他自己拿主意。
“哪有什么错不错,这件事其实是把双刃剑,端看你如何选择。”徐茂公合上扇子,一下一下敲击自己的手心。
“双刃剑?”薛仁贵皱眉,要他横刀立马的去打仗他可能很在行,可要他考虑这些细节x_ing的东西,真的是难到他了。
“看着今天这一幕,看着窦家兄妹倔强的眼睛,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明明风雪大作,徐茂公手里却拿着把扇子,如果程咬金在的话,说不定会抢过他那把破扇子扔了,可薛仁贵没有,他完全被带到话里了。
军师说的不错,看着窦仙童倔强的眼睛,看着窦一虎执拗的脾气,他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究竟是如何相识?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仔细想想你当初投军的事吧。”薛仁贵是皇上看中的人,也是他徐茂公看中的人,即便一时糊涂也不会一世糊涂,这点自信徐茂公是有的,只是他一直在等他自己想明白,而今恰逢其时。
“您是说……”薛仁贵果然没有辜负徐茂公的厚爱,很快便明白了,当初他离开金花去投军,三过门而不得入,受了满肚子委屈,最后凭着鲁国公的信物,却只能委委屈屈当个火头军,明明身有大才却屡屡得不到重用,那时候的心情与现在的窦一虎又有何不同呢?
缘怪看到窦一虎身上那股子执拗,他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不是似曾相识,而是当初的他就是这么个样子,当年张环多想把薛仁贵那满身傲气磨下去,却无论给予怎样的打击却始终没能磨平,而今,他就像当初的张环一样,拼命想把窦一虎身上的傲气磨下去,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