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爻以为的流言,却愈传愈盛,沈昱骁本作为灵试新秀风光无两,现在却成了旁人茶余饭后说笑的对象。
沈昱骁面上无光,连魂狩都不敢出歌川地界,可仅是流言而已,沈家又不便公开表露不满,况且长乐海宋家也无人敢惹。
另一方面,众人纷纷八卦揣测宋小姐的心上人究竟是谁,有说是那位灵试中神秘消失的洛公子,有说是鬼族的人,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初灵试那位提前退试的谢家公子,谢砚。
谢爻听后,先是不以为意的一笑,原书中宋以洛与谢砚可是情敌,总不至于因为自己的搅和扰乱剧情,彼此就看对眼了罢?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也不是没可能,况且,也不是坏事……
这样谢砚不仅不必再屈于人下,也成功和沈昱骁结下梁子,况且以他的资质才能,掌控长乐海自不在话下,简直就是走上人生巅峰的捷径。
果然,过了半个月,宋二公子宋以尘南下的消息传了开来,同是南境的歌川沈家先是欢欣雀跃,而后彻底凉了。
宋以尘停在了无冬城,朝无冬湖谢宅而去。
谢家家主早先就收到了信灵,却秘而不宣,早已做好了迎接宋以尘的准备,按理说他是小辈,无需谢家主亲自迎接,但宋家的人,无人敢怠慢,况且此事又非同小可。
宋以尘与谢家主在静室谈了一日一夜,也不知在聊些什么,谢家上下忐忑又兴奋,整个修真界都都派出灵使暗暗探查,想第一时间掌握这个消息。
谢爻一点儿都不着急,心平气和地完成每日修行便坐在廊下喝茶,心中早有了定数,八*九不离十,宋以洛看上的人是谢砚了。
现在全修真界除了谢砚自己,也都如此认为。
谢爻的茶没喝几口,就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不用看他也晓得,来人是谢砚。
“怎的,脸色这么难看?”永远面无表情的脸难得露出焦虑之色,狭长的眸子隐着怒火,谢爻怔了怔,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以为对方是年纪小,不想娶比自己大的宋以洛,正欲开导——
“九叔,沈兄来了。”
桃花眼愣愣地眨了眨,沈昱骁?这时候不顾面子前来,是想劫人远走高飞?
“他?让你与他走?”谢爻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谢砚面露疑惑之色:“为何要我同他走?”
顿了顿,面上晦暗之色愈深:“沈兄来此,是找九叔。”
“找我?”谢爻一脸不可置信,还未来得及问缘由,便听得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三哥谢懿突然造访他的须臾园。
“九弟,随为兄去静室一趟。”
谢砚眸色晦暗,一把拽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低道:“九叔,不要答应他们。”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24章 修罗本场
廊中风静, 寂寂无声。
静室内坐着七人,谢家主与宋以尘端坐于上席,谢爻与他另四位哥哥坐在一旁, 众人一时无言, 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瞧得谢爻额头直冒冷汗, 太阳x_u_e跳动不休。
他勉强做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扯了扯嘴角:“此事重大, 请兄长容我再考虑考虑。”
他终于晓得谢砚那句‘不要答应他们‘是何意, 那宋以洛看上的人并非谢砚, 而是他……
对,是他,谢爻。
他的脑子一时还转不过来,书中第一美女子,对沈昱骁死心塌地的宋大小姐,帮助沈昱骁走上人生巅峰的贤妻,谢砚的情敌……居然,点名道姓, 要嫁与他。
“此事为兄与宋公子已商量妥当, 你只需应下便是。”家主谢玄面上欢喜之色难掩, 一旁几位哥哥都随声附和。
“这……兄长, 我认为宋姑娘或许认错人了。”天地良心,他和宋以洛连面都没见过,更别提说话了。
“九爷, 此事无需担心,我姐姐绝无可能认错人的。”
说话的正是宋以尘,谢爻这才分开神思打量此人,细眉细眼倒是一副y-in沉的俊美,给人一种不好亲近之感。
“宋公子,事关我与你姐姐的终身,且容我再同兄长从长计议。”谢爻答得不卑不亢,心中却是无可奈何的悲怆。
宋以尘微微眯起眼,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眉目微垂的谢爻,他们宋家人高高在上惯了,不曾想过会被推辞,一时倒来了兴致。
“也罢,毕竟是终身大事,九爷可以仔细考虑考虑。”宋以尘下巴微扬,眼含笑意,透出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慢。
“既然宋公子如此说,九弟,你便再考虑一晚罢。”如此说着,谢玄面上明显露出失望之色,生怕一夜过后宋家人改变了主意。
能与宋家结亲,乃修真界各世家梦寐以求之事,谢玄的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宋以尘笑得若无其事:“无妨,九爷慢慢考虑,我姐姐等得起。”
众人散了,夜已深,谢家上下又忙活着招呼宋以尘入客房,生怕怠慢了这未来小舅子。
谢爻憋了许久,才找到与谢玄单独相处的机会,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兄长,那宋小姐,我娶不得。”
谢玄面色一沉:“理由?”
“我们未曾见过面说过话,感情无从谈起。”
“别装糊涂,人家小姐指名道姓要嫁你,还想赖账。”
“……”谢爻冤枉,现在搞得人人都以为他勾搭了宋以洛似的:“这……宋小姐算我小辈,不合礼法。”
谢玄哂笑:“礼法?九弟,俗世那一套别沾染了,你们情投意合便足够了。”
“问题就是,没有情投意合……”谢爻急得几乎跺脚。
谢玄笑着摆手:“好了好了,别推辞了,今夜好好休息,稳定下情绪,明天便应了宋公子罢。”
“兄长!”
“我乏了,去歇了,你也早点睡。”说罢便挥袖翩然而去。
谢爻满面悲怆站在原地,他算是明白了,这谢玄只将自己想听的话听进耳。
他恹恹往回走,太阳x_u_e一跳一跳的疼,自己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怎么就把剧情扭曲成这个鬼样子,这支线也太坑人了……
他是来木奉打鸳鸯的,不是娶妻生子光耀谢家门楣的,对主角的女人与地位也了无兴趣。
魂不守舍的走到须臾园,半明半昧的琉璃灯映出两道修长的身影。
是谢砚和沈昱骁,一见他走近便迎上前来,面上皆不掩焦急之色。
“九叔,怎样?”黛蓝眸子不复往日的云淡风轻,满是迫切。
谢爻恹恹的摇头,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暂时拖了一夜,兄长让我明儿便应下。”
“不可答应。”谢砚嘴唇颤了颤,语气不容置疑。
当然不可答应,可谢爻也没料到自己侄儿如此强硬让他拒绝此事。
“谢前辈,今早我才从灵使口中听闻此事,担心信灵走漏消息,故而亲自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些。”沈昱骁敛起平日那副傲慢自负之气,神色肃然。
谢爻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想说一句‘要不沈公子再努力一把,争取争取美人芳心?’,又觉得太像风凉话,遂只淡淡道:“辛苦沈公子了,即使早些晓得,也无解。”
这是大实话,众人也心知肚明。
“沈公子,此事……实在是……对不住。”谢爻不知该说什么,对沈昱骁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昱骁却释然一笑:“虽然如今这么说不妥,但此事对我而言,却是松了一口气。”
谢爻疑惑地看向沈昱骁,瞧他神色坦然毫无虚伪之色,心中更疑惑了,连沈昱骁的人设都歪了么,他不是心心念念要娶宋以洛,好名正言顺的修习宋家道术掌握长乐海控制权么……
诶等等,如此一来,沈昱骁和谢砚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么……
太惨了。
沉吟片刻,沈昱骁迟疑着开口道:“其实,晚辈一直很疑惑,谢前辈与宋姑娘是何时相识……”
“绝对没有!”叔侄俩竟异口同声说道,彼此都有些诧异,视线相交又离开。
沈昱骁也怔了怔,旋即勉强一笑:“如此看来……那些皆是流言了。”
“外人如何说?”谢砚蹙着眉,一张脸白似冷玉,毫无光彩。
“说前辈早已……与宋姑娘互通心意,私定终身,又隐瞒得极好,宋姑娘不乐意了所以……”沈昱骁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谢砚的脸色。
“……”太扯淡了!谢爻心中凄凉,活生生将他传成一个不想负责临阵脱逃的渣男了,如果此番拒绝这门亲事,他自己要被全修真界唾骂不说,宋以洛怕是也没脸见人了。
“无中生有。”谢砚言简意赅道,丝毫不将这流言往心里去。
“谢前辈如何打算?”沈昱骁也不知是处于什么心态,一言难尽地看向谢爻。
“此事,我必然不会答应的。”谢爻心中明了,虽然拒绝此事会让他名声扫地,宋姑娘也受到牵连,甚至谢家会把他驱逐出去,但成亲这事,勉强不得,宁可让人家姑娘伤心一时,也不能祸害耽误人家一辈子。
再说,他实在想不明白宋以洛为何指名道姓要嫁与他。
“如果前辈不嫌弃,可以到歌川避一避,和阿砚一起。”漆黑的眸子定定望向谢爻,隐藏着几分期待。
谢爻怔愣片刻,算是明白了,这沈昱骁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把谢砚带回歌川的机会,如今又没了宋以洛这个阻碍,他们俩的关系当真一帆风顺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前有狼后有虎,谢爻脑仁一阵疼。
“多谢沈公子好意,出了此事,歌川我是不好意思去的了。”他这话说得在理,本宋以洛是要嫁到歌川的,如今他半路搅和,歌川沈家人能记他几辈子的仇。
“那前辈……”
谢爻咬了咬嘴唇,片刻沉声道:“事已至此,明日我当面与宋以尘说清楚。”
他自然晓得,当面说清楚意味着什么,可能宋以尘与他那几个哥哥当场便能把他打得灰飞烟灭……
横竖他死不了,呵呵。
闻言,沈昱骁面露担忧之色,欲言又止,倒是谢砚一脸释然:“好,明儿我同九叔一起去见宋以尘。”
“你同我去做什么?不合礼数。”谢爻浅浅勾起唇角,晓得侄儿是担心他安危,想陪着他。
果然,狭长的眸子掠过一簇淡蓝幽火:“我不放心九叔。”
“你还能帮我把他们打一顿不成?”谢爻瞧这侄儿乖巧,心头一热,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能让他们再不敢欺负九叔。”语气笃定又张狂,内敛如谢砚鲜少如此展露情绪。
一旁的沈昱骁却发笑了:“他们不是欺负,是惦记,和你一样。”
“……?”谢爻面上一片空白,听不懂。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声音很低很低:“所以,我一个人就好了。”
沈昱骁不寒而栗,谢爻却没听清。
……
这夜本是无眠,谢爻在榻上辗转了半宿,窗外月色明明,清寒入心。
没有叩门,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谢爻没转身也知是谁。
“怎么,你也睡不着么?”
来人不答,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爻往里挪了挪身子,留了一大片位置,那人顺其自然的躺下。
屋中寂静,两人的呼吸心跳声交叠。
“九叔,为何不愿娶宋家小姐?”
谢爻转过身,两人相对而卧,距离不过一寸,近得能分明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度。
“不想祸害人家姑娘,”谢爻如今做了决定,内心安稳,心情也松弛了,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怎么,难不成你也变卦了,想让我把宋姑娘娶回来给你当婶婶?”
“侄儿不需要婶婶。”谢砚神色依旧是清冷,眼底却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谢爻瞧少年人直白得可爱,认为他是担心自己有了老婆忽略了侄儿,不方便再撒娇了,莞尔:“好,带你一个就够折腾了,我可不自寻烦恼。”
“折腾?”
“你呀,撒娇的……”汹涌的困意猝不及防袭来,谢爻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便捱在侄儿身侧,迷迷糊糊睡着了,嘴角还捎带着未敛去的笑意。
恍惚间似有什么柔软温暖的事物掠过唇畔。
这困意,不寻常。
他却不知,这一睡,便睡出了变故。
……
梦里白茫茫一片,不是雪,是空无一物的虚妄之白。
他,是谢遥,是原本那副使用了二十二年的身体。
原先这张脸,倒是和谢爻有八*九分相似,骤一切换回来,毫无违和感。
他晓得自己在梦里,也不着急,朝着虚空处发问道:“鬼差小姐姐,是不是算我提前完成任务,领我去投胎了?”
“急什么,才刚刚开始呢。”襟带随风而动,虚妄的白光中勾勒出一个缥缈的人影,仍旧是看不清。
谢爻早料到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微微一笑答道:“此番招我来,可是因为宋以洛那门亲事?”
“咦,开窍了。”女子拉长语调,十分愉悦。
“有何吩咐?”谢爻无奈勾勾唇角,他是认命了的。
“娶她。”两个字,意思明白,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