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全都看得懂。
他知晓,所以更加绝望。
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那一个。
可还好,有了贾琅存在。这孩子看向他的目光中即使有失望,也永远抱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憧憬,黑白分明的眼里都是浮浮沉沉的光。他期待着自己这样一个父亲,哪怕自己做的不好,于他而言也是那等的重要。
可如今呢?他要将这孩子眼睛里的最后一点光也掐灭掉么?
贾赦久久地沉默着。他像是站在了分岔路的起点,两条路上都遍布荆棘。半晌后他一合手中的扇子,阴沉道:“管他什么天王老子......若是我儿子果真喜欢,就让他去吧!”
张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讶道:“老爷?”
她甚至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哪一句话戳中了贾赦的心事,让他说出这般......通情达理到不像是他的话来。这个胡子灰白的男人一向是固执而残忍的,他只做自己认准了或是有兴趣的事,哪里会为别人考虑一分一毫?
“只是,”贾赦阴沉沉道,“老爷我果然还是心里不爽,来人!给我去在北静王府外面候着,等他出来给我套麻袋揍上一顿!”
张氏哭笑不得,方想说贾赦这想法太过孩子气,却见那缺心眼的小厮干脆应了。末了还问:“老爷,揍哪个?揍咱家三爷?”
“谁跟你说揍琅儿的?”贾赦气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自然是去揍那个北静王!回来跟老爷我说一声,打的最狠的人有赏!”
于是贾府这一群主子一吩咐就不带脑子上阵的小厮果然便轰轰烈烈跑去了,待在一个自以为很隐蔽的角落里默默张好了麻袋,就等那个不长眼睛的北静王乖乖地自己钻进来让他们揍。
天上的一干神仙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一时心情都颇为复杂。
【......守株待兔都没这么守的吧?】
【不是本座说,小琅那个便宜爹似乎有些病没有治啊,那位好歹也是个王爷,出门难道会一个人都不带吗?】
【况且,只是一介凡人却有这个胆子来惹天界上仙......本座对他忽的升起了些莫名其妙的崇敬之情是怎么一回事?】
已经嫁入张家的迎春自然也听到了这件奇事。纵使她夫君竭力将此事说的平常一些,她也瞬间提起了一颗心,忙问:“可是琅儿何处惹恼了陛下?否则,怎会下了如此一道圣旨,着实是......“
她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兴许会为了这个忍气吞声嫁给一个男人,便觉着心内不安的很,忧虑的种子像是遇着了春风细雨,飞也似的一个个冒出头来。只是也不止她一人如此觉着,便连帝都中其它家族听了,也莫不觉得这是惠帝想出来的新的羞辱人的法子,让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嫁与另一个男子?这只怕是本朝最荒唐而可笑的笑话了。
迎春愈想愈是不安,干脆站起身来:“不行,我要回娘家一趟。”
她匆匆披了自己的斗篷,还未来得及叫人备车,便觉她的肩膀上多出了什么特别的热度。扭头看,却是她的夫君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面容坚定,低声道:“我与你同去。”
迎春回给了他一笑,心中莫名的就安定了些。她拢了拢斗篷,与夫君一同踏上了回贾府的马车。
而在这边人为着这一桩突如其来的赐婚闹的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之时,赐婚中的主人公却守在房中,欢欢喜喜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哪怕此时坐在椅子上,也是十指交缠,四目豢床坏剿恕
貔貅站在一旁望着他们腻腻歪歪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默默问:“不是在正式行礼之前不能见面的么?你们怎么还日夜守在一处?”
水溶淡淡道:“那是凡间的规矩。”
一句话便把貔貅堵了个半死,只得悄悄地对着天翻了个白眼。
他先前有多崇敬这个上仙,眼下便有多无语——这上仙不仅任性,而且独占欲在整个天庭也是数一数二的,与他家小受无意中的身体接触也会引得他醋意大发,恨不得拿个锁链将人时时刻刻锁在身边,不让别人碰一碰的。
昭宁与白泽新婚燕尔,也是缠绵的很,貔貅望望左边又看看右边,深觉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令人不免心生孤寂之情。最终只得仰头长叹,无奈道:“你们就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么?”非要在我眼前这般恩恩爱爱?
两对眷侣均扭过头来,贾琅惊诧道:“我们怎么不曾考虑你的感受?我们特意把你放在了我们中间呢!”
这样你才好更好地观赏我们是如何恩爱的啊!
貔貅简直要喷出一口血来,他一点也不想夹在两对有情人之间看他们秀恩爱。可惜他说的并不算,其余人全然不将对他的伤害放在眼里,继续若无其事说正事。
“大皇兄这几日动作愈发频繁了,甚至将手伸入了护卫皇宫的禁军之中,”昭宁蹙眉道,“他究竟是想作何?难道是想逼宫不成?”
白泽沉吟了下,缓缓道:“应当不会。当今也算是身强体壮,这般大刺刺逼宫,只怕人心不稳,难以成功。”
“那他难不成是有什么旁的目的?”貔貅狐疑道,“收买禁军难道还有别用吗?”他蓦地扫扫眼前这四人,“比如说......是看上了禁军首领?”
毕竟,情这字最能使人盲目,再冰冷的冬日都能开出绚烂的花来。
贾琅无语,简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默默地盯着他看。其他几人也将目光投送过来,其中写满了不可思议,还夹杂着几丝同情或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