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见小少爷突然不动,管家低头看了他一眼,血腥味儿随着外面的大雨冲进鼻腔,顿时把他惊的想冲进客厅。
“不……走……”脚还没跨出一步,离的不远的沙发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很是微弱的拒绝。
这时,像是听到了门外的响动,楼上有人被惊动了,管家以为楼上是少夫人,正想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就见孟夫人举起一只血手猛地抓住了旁边的茶几,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对着门外的孟之安痛苦道,“不要……不要过来,快走……”
“少夫人……”
“快走――啪――”孟夫人看着还想向她靠近的孟之安和管家,颤抖着手抓起一只杯子扔了过去,玻璃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而楼上的声音离楼梯也越来越近了。
管家眼睛里蓄满泪水,看了一眼已经一动不动地孟闻,又看了一眼貌似也撑不了多久的孟夫人,抱起孟之安就冲进了雨幕,极快速地往外跑。
“不……阿伯,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我妈妈……”直到这时,所有的声音才像是冲破魔咒,大雨瞬间把两人淋了个彻底,孟之安挣扎着,向他妈妈伸着手。
他小脸惨白,眼眶通红,但管家不但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还哽咽地说着,“小少爷别任x_ing,你先跟我走……我带你走。”
眼看离那处温暖越来越远,孟之安终于放声大哭,他剧烈挣扎着凄厉道,“我不走!阿伯,阿伯你没看到吗?那是我妈妈……她她、她现在不舒服,我得送她去医院,你放我下来,你没看见吗?!那是我妈妈――放我下来!!”
“啊――你……你没有……没有看到吗那是……”怕身边人不知道,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是我妈妈,可无论他怎么哭喊,抱着他的人都始终未停下步子,依旧坚定的带他出了孟家。
少年虽小,可毕竟也有十二岁了,管家马不停蹄地跑了一段,怕身后有人跟过来,为了快速,他把孟之安放下来,不顾他挣扎强硬的拉着人走。
“你别拉我,我妈妈很疼……”
跑出孟家也不过几分钟的事,可这段在大雨中的路却像走了一个世纪,直到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孟之安才终于泄了力气被人拽走了。
逃确实是死命的逃,不过也是刚出孟家不远,管家就把孟之安牵到了离公寓不远的灌木旁边。白天遮挡不了多少视线,但现在天已经黑了,加上大雨,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脱下外套牢牢的盖在孟之安身上,管家蹲下来看着他,又把他往灌木里拉了拉,他颤着声叮嘱道,“我回去看看,你别出来,一定要听话千万别出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乖乖等我回来接你。”伸手紧了紧孟之安披在身上的外套,管家苍老的脸上异常的坚定。
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话刚嘱咐完,管家站起来就想走,却又被孟之安突然上前一步抓住胳膊,他仰起脸迎着大雨,只看着管家,可能刚才的声嘶力竭磨灭了所有力气,又或者大雨太冷,孟之安身体止不住的发抖,他眼眶通红的看着人,却始终没在说出话。
管家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别乱走。”
脸上都是水,根本就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孟之安松了手,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独自在黑暗里不知道等了多久,没有避雨的地方,顾不得害怕,孟之安只能又往灌木里走了走,他蹲下来用衣服裹住了自己还在成长的身体,全身颤抖。
大雨和黑暗像最凶猛的猛兽,逐渐吞噬着孟之安心里最后的信念。
突然,一道远光灯直直的擦过他的身体打在了前面,密密麻麻地雨线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无情冰冷。
虽然是男孩子,但孟之安天生就对车不太感兴趣,他木然的看着经过自己旁边的车子,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光亮。
他不认识车,但他知道这是谁的车。
“呲”地一声响,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黑色的车辆突然熄燃停在了原地,孟之安扒开灌木,惊喜的向前跨出一步,就在大哥两个字就要冲出喉咙时,沐逸泽手里拿着一把通体发黑的手 . 枪从车上下来,让孟之安瞬间屏住了呼吸。大雨重重的打在黑伞上发出沉重的声音,让小小的身体又颤抖的缩回了灌木里。
垂眸打量了一眼武器,沐逸泽想了想,把东西收了起来,转而疾步朝公寓走。
多像一个行凶之后逃离现场、又离开从另一条路装作路人出现的伪装者。
直到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苏安落才不受控制地坐在了地上,他茫然的看了一眼漆黑的周围,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人过来接他,缓了半晌,心脏的生疼和腿脚的麻木才稍微回了一点知觉,暂时遮风挡雨地衣服早就不知道掉在了身后的哪个地方,孟之安双手嵌进泥地,他站起来,又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儿,才转身伴随着大雨走了。
脑子已经麻木了,可身后的黑暗还是像有什么东西追着他,孟之安抱紧自己全身冰冷的身体,恐惧险些将他吞噬。直到走到了有路灯的地方,他才缓缓放慢了步子,走到花坛边坐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抑制住自己颤抖个不停的身体还没缓一会儿,身上突然感受不到大雨的洗礼,孟之安愣了愣,缓缓抬起了苍白的脸。
头顶的黑伞给了他暂时的庇佑,似乎可以让人的心回暖。那是一个看着年岁也不太大,可却异常冷漠的人,孟之安有些害怕,可他此时也表现不出害怕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妈呢?”
“……”
“多大了?”
“……”
“我要你。”
“……”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苏安落。”
“……”
记忆里的苏寄北和每天都能见到的脸孔重合在了一起,惊的人心脏骤紧,有些发疼。原来,苏安落是这样来到苏家的。
多好,从相遇那一天,直到现在,苏寄北已经做了他将近十年的光。
五指突然收紧,似是没觉出安全感,苏安落伸出手乱抓了一下,苏寄北忙伸手握住他的手,防止他伤害自己。
温热的掌心通过皮肤传达到血液,立马让苏安落安静了下来,可不一会儿,眼角的眼泪还是透露了他的压抑和不安。
“阿落。”苏寄北凑近他,摸了摸他的额头。
后脑勺虽然撞了一下,可也庆幸撞到的并不是钢琴尖锐的一角,并没有流血,可本以为没什么,到了医院之后,人竟然从昨晚一直睡到了现在都没醒。
苏寄北直接跟着一夜没合眼。沈扬已经检查过,也说了并没什么事,但人一直不醒,苏寄北心里就一直升着股不安。
还在收紧的五指在比他较大一些的掌心里慢慢放松,兴许很是温柔的“阿落”也起了作用,苏安落缓缓舒展开紧皱的眉头,没过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阿落,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见他睁眼,苏寄北立马凑上前一脸焦急地低头看着他。
挣了挣自己还被握着的手,苏安落抬手抹了抹眼角,这才又重新抬起充着些血丝的眼睛看着苏寄北,良久,他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二人一对视,苏寄北心里不自觉地泛疼,因为对方的眼神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刚才的那种凝视,太过清明了,这种感觉越涌越烈,几乎快把人给整个吞掉。苏寄北呼吸下意识沉重了一分,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还没开口在问出其他的询问,就听苏安落声音特别沙哑的喊了声“二哥。”
“嗯,在呢。”苏寄北重新握住了他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感受着皮肤相触的温存,他才能安心。
周围又静默了一会儿,苏安落微垂下眸子,似乎是不想用这样的眼睛去看苏寄北,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看窗外。明明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又是y-in气沉沉,每天都见到的太阳今天没露面,苏安落还很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缓了会儿,苏安落收回目光,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心抽出。今天一醒,这是对方第二次推开自己了,苏寄北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非常发堵,可还不等脑子继续想下去,就见苏安落突然起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很多年来,这种拥抱根本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个拥抱,苏安落却极其用力,用力到苏寄北都来不及反应,身体也跟着僵了僵。
身体刚一接触,苏寄北就发现小家伙身体在微微发抖,心疼之余赶紧回抱把人紧紧禁锢在了怀里,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苏安落的头发,柔声哄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了,乖。”
苏安落管不住自己微颤的身体,只能又往苏寄北身上贴了贴,他把头深深的埋进对方肩膀处,不说话。苏寄北抚他发的手一直没停,下一刻,锁骨处突然传来的一片温热又让他身体僵住了。
睡着无意识的落泪,可以当做噩梦,那完全清醒时压抑的哭,又是什么呢。
苏寄北放轻了拥他的力度,很轻很轻的喊了一声,“阿落?”
一声名字像泪水决堤的前兆,苏安落身体更加颤抖了,他更加紧的搂住苏寄北的脖子,哭泣的气音全数暴露,肩膀处的温热也越来越多。
短短的几分钟,却让苏寄北受尽了折磨,他想问怎么了,可对方始终不开口,他想给小家伙擦眼泪,但他此时只把脸埋在自己怀里,不给他看见的机会,唯一能做的只能更好的把人往怀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