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马按了接听,直到那边客气的喊了声小少爷,又告诉他人已经回来了,他才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起来去洗漱。
打电话过来的是信州一楼的员工,刚想起事情的时候他去公司找管家,去的次数多了,人还没见到,就委托一个嘴巴还算严实的人记得通知他。
快速的收拾好,下楼见到他,已经在忙活中午饭的秦姨忙从厨房出来道,“安落起来了。”
“嗯,”苏安落扣好衬衫扣子,又拿了一件风衣,收拾了一下就往门外走,边走边道,“秦姨我约了人,中午饭不在家吃了。”
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秦姨啊了一声,正想说早饭没吃中午饭怎么还能不吃,出来就想拦人,可苏安落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门就随之关上了。
少有的没有在那么喜欢公交,苏安落去提了车,不做丝毫停顿地开往了信州。
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可阿伯管家带给他的所有温暖他都记起来了,就算当年说要来接他的承诺并没有兑现。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苏安落的车速就越来越慢,他突然有些害怕,有些害怕面对,就像躲了这么久,如今听到人回来,先前想问的一切此时好像都不那么能问出口了。
公寓本来就离公司不远,怀着和平常全然不同的心情把车停在离地点很远的地方,苏安落深呼吸一口气,面色淡然的下了车。
一步一步朝信州走去。
可能通知他的人也已经把小少爷要找人的事情告诉了当事人,老伯很早就在休息区等着苏安落来了,直到看到人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他混浊的目光突然就清明了一点。
虽然知道苏寄北不会随时关注他在哪里,但这里毕竟是信州,况且从大一开始他就在这里实习了,认识他的人很多,怕他进来状态不对的时候,有人去通知苏寄北,苏安落只对看他的人点了一下头,就对依旧看着他的老伯哑声道,“阿伯,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你……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来的路上已经做过多次深呼吸,本来以为已经足够淡然,可说出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有些艰涩,艰涩的有些发苦。
管家颤了颤嘴唇,点头,“好。”接着不用苏安落说话,他就佝偻着背率先走在了前面。
老人到了这个年纪,行动有些蹒跚,可他走着的步子却异常坚定有力,就像那个雨夜他抱着孟之安还能跑的那么卖力一样。高档餐厅都是年轻人去的地方,怕老伯不习惯,苏安落带着他去了他上学时走偏僻路坐公交时经过的几处面馆。
以前他没课,就领着蓝凌来过几次,店面虽小,味道却丝毫不差,可蓝凌每次都吃不惯,到后来苏安落也懒得在带他来了,每等自己无聊有时间的时候,他才会绕远路往这边走走。
两大碗热气腾腾地面条很快被端了上来,苏安落给老伯备好了筷子,等对方看了他一眼放下心吃面的时候,苏安落突然道,“阿伯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刚夹到筷子上的面瞬时掉了下去,老伯不知道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他眼睛里出现了丝丝动容,良久,他才扯了扯满是褶皱的嘴角,缓慢道,“我在孟家……就是以前的孟闻孟总,在他们家做了三十几年的管家。”
三十几年的管家,算是连孟闻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那……”苏安落垂了垂眸,缓了会儿才道,“怎么突然走了?”
“轰隆”地一声响,遥远不真实的声音把老人的记忆也全部炸响出来,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苏安落,看了好长时间,才抹了抹眼角,出声问道,“小少爷问这些做什么啊?”
对方已经年过七旬,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没两个十年可过,苏安落不想在让他回忆起当年的事,可是……他得知道他爸妈在哪里。
“没事,就是看你的样子,能看的出来以前你是做什么的,你说你这个年纪没人收你了,而我看你……很亲近,所以我就在想让你去我家里继续做管家。”
在这世上他早就没什么亲人了,第一次见苏安落时,他就真的以为对方是真的小少爷,可在知道他姓苏,失望感还是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但即便如此,他每次见苏安落来信州,心里还是很高兴,就像通过他,他一直愧疚的人也会过的这么好一样。
老伯低头吃了口面,这才道,“十年前孟家出了事……所以我就离开了……”
话音刚落,周围就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默,苏安落听见自己哑声问道,“什么事?”
这次在不等苏安落问出其他的,老伯就自顾自说了起来,他缓缓道,“那天是少夫人的生日,我去学校接小少爷回家,一进门就发现出事了……少夫人让我带着小少爷跑,我把人藏起来不让他乱动,自己回去看看,可回去之后……拿着枪的凶手对我开了一枪,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可我这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不止是叙说的人哽咽,一直强装镇定的苏安落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双手紧握成拳,全力保持着无动于衷。
“我带着伤去找小少爷,可那时候哪里还有人啊,我跟他说好要去接他……我找了很多天,即要躲着人还要找人,人没找到,老家又出了事我不得不回去,儿子赌钱欠了很多债,还不起被人打死了,老伴儿经受不住打击,也去了……”
苏安落眼眶泛红,在知道人去接了他之后,他心里更是一股一股的泛着疼。
只是,他只说伤了人的人是拿着枪的人,并没有说是谁,苏安落也不想问了,怕问多了,对方会起疑心。
毕竟他也说了,当年他不但要找人还要躲人。
这次很久没来信州,就是他结了工资请假回了老家,直到最近才过来。
对于对方说的让他去做管家,老伯只笑着摆了摆手,只说他现在身体也不适合做这些,反正在信州也有工作,就谢绝了好意,而苏安落也并没有一味坚持。
目送老伯回到信州,苏安落才面色发沉的回了车里。
人在专心做一件事或者讲一件事的时候,别人问他话,他的反应时间都会受到影响,在老伯情绪还在波动的时候,苏安落强行压下压抑,问了他父母的墓地。
开车来到这个不是第一次来,也将不会是最后一次来的墓园,苏安落觉得恍然隔世。
他朝着和苏慕晨、苏老爷子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心脏都在害怕的颤抖。
一个在最这边,一个在最那边,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可中间却隔了十年。
把百合花轻轻放在墓碑前,苏安落蹲下来一遍、一遍地描摹着上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眼眶通红。
他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掉在了地上,砸的人心口生疼。
他极力忍住哭声,哽咽沙哑道,“我是之安……爸妈没忘记我,对吧。”
“对不起,忘了你们那么多年……”
“……孟闻,好好对我妈,不然我让我妈跟你分房睡,枕头都不给你!”
只是,不管他是喊名字还是怎么样,都不可能再有一个温文尔雅地男人不屑的骂他“兔崽子”了。
苏安落低头摆弄了一下百合花,又哭又笑道,“妈,你生日的时候我就不过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鞠躬了
第62章 真的想去沐风
轻风拂过百合花, 让叶子和花瓣都随之摇曳着,苏安落站起来,对着墓碑鞠了一个长达三分钟的躬。
在起来时,他脸上清冷, 一滴眼泪都没有, 本还和发丝纠缠的微风瞬时大了起来,吹乱了人的头发, 导致眼睛也在不自觉间眯起了一点。
抬头去看, 乌云来了。
早在恢复记忆时,苏安落就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怕大雨了, 一切因都是有果的, 不管好与不好。
雨中的一切他记的一清二楚,本来以为想起来就能克服了, 可此时看着头顶上方越来越y-in沉的天空,苏安落还是止不住的手脚发凉。
在大雨还未到来之前,苏安落对着墓碑道, “爸妈,我走了。”
脑海里两张熟悉的脸永远停留在了十二岁那年,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模糊之中还掺杂着一些血红,就算想忘,那天的冰冷都会提醒他回忆起来。
“啪嗒啪嗒”,几颗硕大的雨点在苏安落关上车门的那一刻,重重的砸在了车上, 发出了令人内心发沉的声音。
很快,真正的大雨来了,玻璃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苏安落忍着冰凉,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手忙脚乱地发动了引擎冲进雨幕。
“轰隆――呲拉――!”,突兀地一声响,让苏安落脸色苍白,猛地刹了车,他闭上眼睛反应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没关系,冷静。
从记起以前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的雨天,但苏安落一度以为既然想起来了,那也应该会没事了,没想到真的碰到,竟是比之前还严重。
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着那满眼都是血的客厅,沉重的脚步越来越接近楼梯了,孟夫人艰难的弓起身子哭着让他走,管家拉着他极力逃命的触感,都让苏安落越来越冷,越来越恐惧。
随之恐惧的还是一直深藏在内心的自责。
明明可以不用的,他们明明可以相安无事一辈子,就因为他带了一个人回家,带了一只恶狼回了家……从头到尾,该死的人只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