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在目
在演唱会举办时, 谢玉然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他的鼓室注s_h_è 治疗还并没有结束,甚至在演唱会举办的前一天,他都还在进行着治疗。在治疗结束后,席景煊帮他向医院解释请了假,便在前一天带着他回了家里。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都住在了医院,家中便冷清了许多, 虽然阿姨有来定期打扫卫生不至于落灰尘, 但家里没了人气, 打开房门时,还是感觉似乎有冷风飘过。谢玉然率先跑到自己房间跳上床, 柔软的大床和医院的硬板床相比让他一下子幸福感激增, 席景煊跟在后面进来, 含笑看着他在床上从这头滚到那头,等他滚完了才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去洗澡。”
谢玉然傻笑着乐颠颠地跑去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时,席景煊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谢玉然一路找过去,最后竟然顺着琴声, 在琴房里找到了正在弹琴的席景煊。
他有些惊讶,站在门口等席景煊弹奏完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席景煊转过身来,笑着问他:“洗完了?”
谢玉然一边擦着s-hi漉漉的头发一边上前问道:“哥哥不洗澡?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弹琴了?”
闻言,席景煊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问:“你要来弹一下试试吗?”
谢玉然当然是乐意的。他走上前去与席景煊一同坐着,抬手刚想按下琴键,又忽然眼睛发亮地看着席景煊,不由分说地道:“哥哥,我们一起弹《胡桃夹子》好不好?”
他满眼期待。
从耳聋开始,谢玉然常常会与席景煊共同合奏《胡桃夹子》,然而他并不能清楚地听见琴音,只能通过钢琴的震动而时不时感受到一些音乐,而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这首曲子到底是怎样从自己的手中流泻出来的。
一曲终了,席景煊慢慢抚摸着琴键,转头看向谢玉然:“然然,给你办手续的时候,我和医生交流了一下,”他直视着谢玉然的眼睛,缓缓说道:“医生的建议,也是在治疗结束后找个地方好好休养,我和爸妈他们商量过后,决定还是我和你一起……”
没等席景煊说完,谢玉然就有些诧异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工作呢?”
“一些可以远程处理的,我就在那边处理了,其他的就交给星星了。”席景煊安抚地笑了笑:“我和星星解释了,他也让我好好陪你养病,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个,席景煊又撑着下巴偏头看他:“就当是长期休假了,我工作那么久也没怎么休息过呢,”他问谢玉然:“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因为谢玉然身体情况特殊,这次的演唱会,谢玉然甚至没怎么彩排,只在演唱会开始当天与乐队粗略地合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不久,演唱会就开始了。
这是谢玉然常年合作的乐队,即使只有一次彩排,谢玉然也仍然对这次的演唱会充满了信心。进场后不久,全场灯光熄灭,接着,马上就有蓝光打在了谢玉然的身上。
席景煊还是坐在台下,上次那个位置,只不过这次坐在旁边的人不再是上次那个提醒他不能拍照的姑娘罢了。
由于是告别演唱会,在当初宣传时,便已经表明了允许歌迷们拍照摄影,然而即使如此,在演唱会刚开始时,也并没有看到太多闪光灯,预想中的快门声满场的情景也并没有出现。席景煊环视一周,见许多来了的歌迷都举着应援牌,坐在自己两边的两个姑娘眼中含着一包泪,等谢玉然出现在舞台上时,轰然而下。
与此同时,席景煊有些诧异地发现,在场所有的歌迷都猛地一下举起手中的应援牌,向着舞台大喊:“然然!谢谢你!我们永远等你回来!”其中还包含着一些歌迷近乎破音的喊声:“治疗加油!”
因为坐得近,席景煊甚至能看到,正站在舞台上的谢玉然呆愣地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缓缓举起麦克风,声音里带这些哽咽:“谢谢大家。”他深深地鞠了个躬:“我一定、一定会好好治疗,再回来的。“
席景煊听到自己前后左右的歌迷们,一同放肆地放声大哭。
不多时,音乐声渐渐响起。这是谢玉然前两张专辑中的一首大热曲,不仅在歌迷中,甚至在路人里都有着极高的传唱度,演唱会是在谢玉然的个人官方网站与个人微博中实时播放的,当前奏响起时,就连来凑热闹看看演唱会的路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
席景煊更是不例外。
在治疗期间,他无数次听到谢玉然哼唱这首歌,唱完了还要满眼带笑地问他:“哥哥,我有唱跑调吗?”
当然没有。
即使失去了听力,唱歌也仿佛就是谢玉然从出生时与生俱来的技能,他的脑子里似乎有着一架钢琴,甚至是一个乐队,纵然听不见任何伴奏,他也能跟着录音棚的原曲,很好地踩着节点唱出歌词,完成一次完美的演唱。
在演唱会上,能够听到伴奏的他,表演则更加完美。他埋着头,一边听着伴奏,一边又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拍子,连握住麦克风的手指也在轻轻地敲打着——这是他自耳聋过后留下的习惯。
前奏结束的前一秒,谢玉然将麦克风稍稍拉远,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歌唱。
这首歌是一首典型的芭乐情歌,抒情的调子,深情的唱法,它也曾因为成为某部大热电视剧的片尾曲而大红大紫,在大街小巷里播放过。这首歌在网络上有着无数翻唱,可不论哪个翻唱,却都唱不出谢玉然的味道。
席景煊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舞台上的那个人。
他光芒四s_h_è 、气场逼人,比席景煊所熟悉的大多数其他明星都要适合这个舞台,热爱这个舞台。
然而,他却必须离开。
第一首歌结束后不久,谢玉然马上唱起了第二、第三首。前面几首歌结束后,他便坐了下来,还顺便喝了口水,笑着与粉丝聊起了天。
谢玉然的病让他不能在演唱会上长时间、连续不断地歌唱,这对他的耳朵来说是极大的负担,在售票时,官方也非常遗憾地宣布了这个消息,粉丝们在心疼地同时,也纷纷表示了理解。不过,为了不让粉丝们的利益不受侵害,谢玉然还是选择演唱与上次演唱会相同的曲数,除了演唱会的时间要延长,两次演唱会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聊了一会儿,谢玉然便感觉好多了。他再次站起来,却没有示意乐队开始,反而将麦克风c-h-a在前面的麦克风架上,然后举起手,热情洋溢地大喊:“这是这首歌的动作!大家跟我一起做!”
这是谢玉然在演唱会上最喜欢做的事情。不仅是这次和上次的演唱会,就连前世也是如此。
“我喜欢和歌迷互动,”席景煊问起来的时候,谢玉然是那么说的,他眼睛发亮,脸上挂满笑容:“如果没有互动,但只是我一个人在上面干唱,又哪有什么意思呢?”
他将自己这个理念贯彻到底,这次也是如此。谢玉然高举双手,一边让下面的歌迷看好了,一边做着几个简单的动作,随后大喊:“来!做给我看看!”
这些动作极其简单,甚至还有些傻,和席景煊平时的风格完全不符合。不过他一点抗拒都没有,反而是乐呵呵地跟着一起做了起来。
教了动作就开始唱歌,谢玉然又唱了四五首,便将舞台让了出去:他的耳朵需要休息了。
这是季竹的个人吉他solo。
在季竹和席若筠分别做了个人的吉他、钢琴solo后,谢玉然才又慢慢走上台。他换了一身衣服,化妆师又临时重新给他做了个头发,原本还显得略有些疲惫的谢玉然顿时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他热情地冲着自己的歌迷们一挥手,笑眯眯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下面发出笑声。
他又接着唱了好一些歌曲,等到另一首大热曲唱完后,谢玉然突然朝着身后的乐队做了个手势,乐队人员了然地对视一眼,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时候,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了。谢玉然略有些疲惫地坐在了旁边用作装饰的一个小凳子上。这个凳子虽然主要是装饰作用,但也足够结实,完全能够承受得住他的重量。他拿起旁边的水瓶喝了一口,然后缓缓开口:“接下来这首歌,我想献给一个人。”
“这个人,在我幼年时带我离开孤儿院,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一直一直都非常感谢他,他也是我最最亲爱的家人,”谢玉然将视线投向就坐在台下不远处的席景煊,他眼中的温柔缱绻仿佛能将人溺死,他嘴角带着笑,慢慢说道:“那么多年啦,我的一切,都受到了他的无条件支持:不管是学习钢琴吉他,进入娱乐圈,成为歌手,考大学……”
台下的歌迷们都屏住了呼吸,席景煊甚至感觉自己在这一刻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他们都静静地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
“在我刚出道,对自己的成绩没有自信时,他第一个安慰了我;在我第一次演戏,演技不够好时,他马上找了导演指导我演戏;当我在片场受伤,不得不在医院修养时,他放下繁重的工作来照顾我;当我因为种种原因,在网络上被人责骂时,他不动声色地将我调开,免得我看到难过。”
往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历历在目,谢玉然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他用手捂住嘴,小声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哭音不那么明显。
“现在,在我不得不退出娱乐圈,离开这个舞台的时候,他也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甚至我任x_ing地想要举办这场演唱会,他也努力为我做到……”
谢玉然站起来,朝着席景煊的方向猛地鞠了一躬。
眼泪随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