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妤再也抑制不住,顺着墙角滑坐在地,浑身颤抖着泪流满面,喃喃饮泣:“求你,不要走……”
极好的天气。明空湛蓝如玉石般澄澈,几团白云慵懒地躺在头顶,时不时遮掩住太阳,投s_h_è 下一片荫庇的清凉。
小巷子安谧曲折,清幽深邃,微风不急不徐兜了一圈,墙角缝隙中探出的一排Cao叶规律地拂动着。整片区域如同一件方形的器皿,盛满了暖融融的日光。
一个空酒瓶突然从天而降,在无人的角落炸裂成万千玻璃碎片,声音刺耳,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低矮的屋顶耷拉下来两条腿,笔直而又修长,依着惯x_ing轻轻晃荡。
废弃的老房子了,里面拆得破败不堪。白子健凭借身高优势轻松攀上去,仰面躺倒,正望着高远的天际发呆。
晴朗如斯,也很难舒缓烦躁的心情。
他想不通,为何这世上,总要有或大或小的障碍千方百计阻挠自己去寻求心之所向的种种。想要的生活就如同这天空般遥不可及,仿佛穷尽一生,也终于难遂心意。
他张开手掌伸向耀眼的阳光,看它在指缝间来回穿梭着,明晃晃就像佩戴了一枚光彩夺目的戒指。
白子健触景生情,不禁心内感慨。他念念不忘着关晓奉若至宝的婚戒,幻想着另一枚就套在自己的手指上。
如若你先遇到的是我,又会变成什么样的故事呢?
那些丧偶的悲痛是不是就不会侵入到你的人生中,我也不至于,沦落成这般狼狈的境地?
谁晓得呢。
过去是不可更改的定论,真遗憾。
手机来了短信,白子健举起来看了一眼,皱起眉头。
他起身一跃而下,方才不慎滑落的酒瓶还在反s_h_è 着斑驳的光斑。他朝巷子口走过去,那里有家维修厂,一个小伙子正端着面罩在焊接。
白子健眯起眼睛减弱强光带来的伤害,踏着四下飞溅的火花靠过去,拍了下小伙子的后脑勺。
小伙子放下电焊枪转过头,见是白子健,惊讶地站起来。
“子健哥!”他熟络地招呼着。
白子健点点头,问道:“黎哥呢?”
“屋里歇着呢。”小伙子应着。
白子健推门走进去,左右两排货架杂乱地堆放着各种器械和工具,使屋子显得十分狭窄,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他一路走到尽头,掀开帘子,帘内靠墙放着一张陈旧的木桌,桌上摆着茶壶,一旁的茶杯中正氤氲升腾起薄薄的热气。
“黎哥,你鼻子咋样啦?”白子健冲桌边人笑盈盈唤道,减了客套直接坐在了对面。
黎哥抬眼看向白子健,正是那日险些被关晓打断鼻梁的花臂青年:“你说呢?个小兔崽子,下手忒狠。”鼻子周围青肿还未完全消退,脸上怨念满满,倒是没什么杀气。
白子健有些口渴,自顾自倒了杯茶喝起来:“这么多天了,黎哥考虑得怎么样,要同意吗?”
“同意什么?”黎哥一头雾水。
“嗐,就是那天晚上说的那事啊。”白子健扶额,有些无语,“黎哥果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好难过哦。”假装出一副受伤表情。
黎哥笨拙地抬手拍了拍白子健的头作为安慰,同时面露难色。
“刚才美国那边来了消息,说其他哥哥都已经报名,就剩黎哥你了。”白子健说道,“这机会很难得,毕竟挖掘民间高手这种事,确实不常有。黎哥不是一直都梦想着站到更高的平台走得更远吗?这次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为什么还要举棋不定?你在顾虑些什么呢?”他托腮看向黎哥,目光里带着困惑。
黎哥似乎心情有些复杂,他站起来,抬手放下了背后墙面上覆盖的幕布,蔓延到整个墙面的、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照片映入白子健的眼帘。
“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白弟想着我的事,也真的非常渴望这次机会。”黎哥诚恳地说着,笑容中暗含了苦涩,“但恐怕,我不能同那些民间摄影师一样,去到美国参赛了。”
“为什么啊?”白子健大惑不解,“上学那会儿出成片,黎哥的摄影水平可是高高在上被奉若神作的,那时我们都以为黎哥毕业后会一炮走红风生水起呢,却没料到就这么销声匿迹了!这次难得纽约摄影协会办了活动,央我招募大陆人才,若是比赛获了奖项,很有可能被录用为职业摄影师,可黎哥却情愿守在这里一辈子无法出头!”
“我放不下它。”黎哥环视着促狭的店面,“也放不下这些弟兄们。况且,一旦我远走他乡,谁来照料我父母?白弟啊,哥年纪不小了,没富余的精力去折腾,而且哥的生活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穷困潦倒些,所以,不得不为生存下去放弃太多的东西。梦想,哼,这cao蛋的小玩意儿算个JB什么呢,能填饱肚子吗?”他颓丧地喃喃着,从货架上面取下黑色的帆布包,小心掏出相机端在身前轻柔地抚摸着。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所拥有的最为昂贵的奢侈品,他看着它光洁的镜头,眼中是浓郁的爱意与隐忍的无奈。
白子健怅然地闭上眼,为一个梦想的夭折而感到惋惜。
黎哥见他难过,反过来安慰道:“多大点儿事,你看我都没太放在心上。可能我本身也没原先所想象的那么痴迷这东西吧。比起这个,赚钱更吸引我。我就是那种平平常常的小老百姓,太高档的生活不适合我,哈哈哈。”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多少缓和了气氛。
“成吧,”白子健许诺道,“这次也怪我心急,没能体谅黎哥的难处。下次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哥你可一定不能再放手了。”
“哈哈好,还劳白弟费心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不早,黎哥要留白子健吃口饭,可白子健谢绝了他的好意,准备告辞。
“啊说起来,”白子健在门前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对送他出门的黎哥说道,“哥你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被打吗?”
黎哥费解地思考了一番,摇摇头。
“那小子把哥哥们当流氓了。”白子健忍俊不禁,“以为要对我不利呢。都怪我准备得仓促,约定集合会谈的时间太晚,地方选得也有些偏僻了。”
“啥?!”黎哥惊愕得成了高低眉,“这JB臭小子,看不出来我他妈是直的吗?这一拳挨得真你妈冤!”指着自己的鼻子抱怨道。
白子健捧腹大笑起来。
“你喜欢那小子吧?”黎哥问。
“嗯,有点。”白子健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承认道。
“那,”黎哥神情认真地问,“他对你好吗?”
☆、第二十七章
他对我好吗?
白子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角酸涩。
“还行吧。”浅淡地答道。
“要是那小子欺负你了,告诉哥,哥不会放过他。”黎哥重重拍着花臂上隆起的肌r_ou_,颇有些迫不及待,“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包准他吃不了兜着走。”
白子健不由自主脑补出关晓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画面,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好的黎哥。”愉快地挥手告别,“那我先走了,哥留步吧。”
“等等。”黎哥叫住白子健,“前阵子,你是不是跟森巡见过面?”
“啊,对啊,干了一炮。”对黎哥没什么好避讳的,白子健坦言道。
“喂!”黎哥一脸黑线,“你出轨?”
“啥啊。”白子健苦笑,“我们没在一起。”拍拍胸脯道,“自由身。”
黎哥表示无语。
“不管自不自由,总之你别再跟森巡有接触了。”黎哥提醒道,“这次他傍的富老婆子疑心重,恐怕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吧,听说还教训了他一顿,小心波及到你。”
白子健无所谓地耸耸肩:“怕她呢?”
“你俩当初在国外还没耍腻啊,这一回国怎么又勾搭上了?这儿可没国外那么开放,别不当回事儿。”
“我和森十几年的交情两年多的炮友,凭什么因为个半路横c-h-a进来的SB女就断联系啊?论资格我比她老得多了吧?”
“但你名不正言不顺么,”一只蚊子悠悠落在黎哥鼻头,他挥手赶跑,挠了挠脸,“这年头,包养小白脸已经见怪不怪,可俩男的滚床单这社会还没那么容易接受呢。你俩充其量也不过解决个需求,又不是因为爱情,趁早撇开关系,也免得惹祸上身。”
“唉……”白子健长吁短叹着,心情又变得有些糟。
夜色笼罩着热闹的街市,霓虹缤纷,有商场的宣传广播隐约传过来。周末的闲暇时光,出来放松的人们三五成群络绎不绝。白子健漫无目的沿街走着,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但他并不觉得饿,信步逛到地标广场,寻了个长椅坐下来。
他弓起身子,双肘支在膝盖上面,手撑出三角形架着下巴,眼睛定定地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有人掩在白子健身后不远处的树下y-in影里,一动不动看向他,像在观察着什么。片刻后,跛着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而白子健正沉浸在自己的心绪当中,丝毫没有觉出异样。
是该向关晓道个歉才对。这样想道。不知道妈是怎么迫使他屈服的,一定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