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白子健瞠目结舌。
“协议里的附加条款,”秦淑妤耐心解释道,“如若双方生育孩子,则此份协议不生效,参照特殊界定协议执行。”
白子健愣怔着,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隐约记起了那份特殊界定协议的存在,由于附加条款建立在秦淑妤怀孕的基础之上,白子健理所当然归结为无稽之谈,掉以轻心地CaoCao签署,也没有过分在意,竟至于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能料想,不久之后,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血脉相承的儿子。
“白子健,我不同意离婚。”秦淑妤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你不用再想了。”
白子健有了一瞬间的脱力,他垂下手,抓着的几件衣服毫无生气地褶皱在一起。
新新扒着门框露出头,笨拙地想将除了眼睛以外的其他部位都藏在墙后。白子健瞥过去,恨不能借助一时冲动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如果我坚持要走呢?”白子健收回视线,冷冷地问。
“非得这样吗?”见白子健仍然不肯妥协,秦淑妤心灰意冷,她眼中带了忿恨,咬牙威胁道,“如果一定要撕破脸,拆了这个家,我也绝不会让关晓置身事外安然无恙的。”
“什么意思?”白子健看向秦淑妤,第一次觉得她面目可憎,“为什么这么不可理喻!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话题牵扯到关晓,白子健感到气急,抬高了音量。
“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秦淑妤同样焦躁的歇斯底里起来,“游戏一场何必当真呢?你同他在一起,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至少比现在好得多了!”白子健怒目道,“我们真心相待,不用面对你虚伪的嘴脸,也不用面对这个被你强行创造出来的鬼东西!”伸手指着新新,毫不客气地吼着。
新新没防备吓了一跳,张开嘴大哭起来。
“秦淑妤,你若是敢打关晓的主意,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这样警告道。
“你不走,本就没必要牵连到他。”秦淑妤说道,“所以选择权在你,而不在我。”
“没得商量。”
“呵,那随便你。”秦淑妤挂着惨淡的笑,心中残存的微茫希望也渐次熄灭了,“只是,我最后要提醒你一句。”秦淑妤顿了顿,似乎多了些势在必得的镇静,“特殊界定协议在妈的手里,你纵使说服得了我,也未必能够得到妈的许可。”
“所以现在是怎样?”白子健面容苍凉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自觉搞不定我,于是搬出妈来压制我么?干得漂亮,秦淑妤。”
秦淑妤没有作声。白子健颓然又沮丧地垂下头,已经毫无悬念地宣告了秦淑妤首战告捷。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白子健淡淡道,顺着衣柜坐下来,盯着混乱一片的行李箱。
秦淑妤也蹲下身,平视着他凉薄的侧颜,饱含感情地告白道:“因为我自始至终,都非常爱你。得不到你的心,我总归要用这种方法,把你的人留下来。”
“原来这才是你形婚的真正目的。”白子健恍然大悟,苦笑着抱住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可是我得不到的,你们就能如愿以偿地得到吗?太可悲,也太天真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无视畏缩在门旁哭得满面涕泪的新新,径直走向门口。
“但至少我成功了,”秦淑妤追过去补充着,“妈也注定不会放你走的。白子健,留下来不好吗,留在我身边,不管怎样,我这么爱你,也绝不会伤害你。”
白子健漠然地转身看她,像是不堪疼痛般按住了心口,凄凉道:“你已经伤害到我了,你在我这里,c-h-a下了一把刀。”
“嘿冯冯?”从医院大厅碰到冯冯令昌荷很是意外,她走上前打了招呼:“怎么在这碰见你,生病了?”看向冯冯身边的人,问候道,“姐夫好。”那人现出温和的笑容,冲昌荷点点头。
“呃,我做些检查。”冯冯答道,看见了昌荷手中拎着的药,“你咋了?”
“吃坏了,肠胃炎。”昌荷苦着脸说。
“得了吧,喝酒喝的吧?”冯冯一语戳破。
“哈哈,也算。”昌荷简单带过。田歌的失恋勾起了昌荷的悲伤回忆,此后一度酗酒,才成了这幅狼狈模样。她自是不肯明说,瞟到姐夫手中的报告单,上面印着超声图像。
“诶?”昌荷蹙眉,似乎察觉了什么,抬手来回指着面前的二人,因为惊讶而磕巴起来:“你,你,那个,呃……”
“怀孕了。”姐夫言简意赅,微笑着说。冯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红了脸。
昌荷愣了两三秒,随即两手一拍,格外兴奋地庆贺道:“哎呀,真是恭喜恭喜啦!”
☆、第三十九章
“Heal Chang!”沃尔凯在救助站门前眺望着,见昌荷远远地从越野车里跳下来,便忙不迭奔出去迎接。
珠峰山脚下一片冰天雪地,昌荷没留神滑了一跤,顾不上疼痛爬起来,随即便带着满身的雪渣冰粒被沃尔凯拥在了怀里。
“你真的过来了!”沃尔凯隔着彼此厚实的手套握住昌荷的手,被凌乱胡茬掩住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沃尔凯,究竟怎么一回事?”昌荷用流利的英文急急发问,由沃尔凯引着路,踏上滑溜溜的冰层,走进救助站。
救助站里乱哄哄很喧闹,几个医生正在为一些伤者包扎,角落里坐着三两个夏尔巴向导,正用母语急切地交谈着什么。
“我们遇到了雪崩,”沃尔凯垂下眼睛,满目忧伤,“到目前为止,还剩下五个人下落不明,包括唐峰。”
昌荷眼前的一切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她很希望下一秒沃尔凯坏笑着来上一句“April Fools!”,而他只是沉默着,用伤痕累累的宽大手掌捂住了眼睛。
两天前,昌荷刚接到电话时,以为不过一场无关痛痒的玩笑。
一边夹着手机同沃尔凯说明着自己与唐峰疏离的现状,一边窝在沙发里不紧不慢摁遥控器调频道。
猝不及防在中央台看到了雪崩的实时报道,昌荷心内咯噔一下,面容瞬间如同画面中崩塌的冰墙雪壁一般,垮落成为可怕的模样。
饶是当即启程前往事发地点,由于地处偏僻,也折腾了很长时间才同唐峰幸存的友人们会合。
沃尔凯并没打算叫昌荷赶到现场,但她排除万难站在了眼前,这样的果敢与魄力令沃尔凯不禁感到钦佩。
“这是他的行李。”沃尔凯坐在救护站内的折叠床上面,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交给昌荷。
昌荷拽开拉锁,内里有几套备用的防风防寒服,被妥善安置好的镜头,急救药品包,还有一些现金。
包裹的角落里塞着一个不起眼的绒布袋,昌荷掏出来,内里是小巧而精致的金色吊坠,在窗外白皑皑雪光的映s_h_è 下反着光。
这是很早以前,昌荷同唐峰一道外出旅行时,在日本神社的鸟栖木下送给他的护身符。
昌荷还清楚记得,那天风和日丽,江户风铃清脆的撞击声隐约在耳畔回响,茂盛的繁叶飒飒摆动着。唐峰站在斑驳树影间,小心而珍惜地接过来,微笑着说会一直带在身边。
你确实一直带在身边。
可是如今,你却已经不在我身边。
昌荷心口突然撕裂般地疼痛起来,她悲怆地弯下身,紧紧捏着护身符,一言不发。
“Heal Chang,”沃尔凯轻拍她的背予以安慰,“节哀顺变。”
“什么混账话。”昌荷抬起眼,凶狠而悲烈地看着沃尔凯,“他只是失踪,又没有遇难!他一定没有死。”
其他人闻言,都默默地垂下了头。
不幸深埋雪下如此长久的时间,纵使求生欲再强大,恐怕也难抵彻骨的寒冷。
友人们都心知肚明唐峰凶多吉少,却也不约而同选择了缄口不言。
毕竟这对于昌荷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日落西山的时候,当地搜救队回到了救助站,从山上带回两具硬邦邦的遗体,昌荷抢上前辨认,并没有唐峰。
“看吧,”昌荷哽咽着,既难过又庆幸,“没有尸体,我就说他还活着。”
搜救队员围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议,讨论是否还有继续上山的必要。被困人员的存活率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逐渐降低,并不值得过度耗费人力物力。他们将最后得出的结论告知夏尔巴向导与团体领队沃尔凯,详细沟通日后的安排。
“Heal Chang,”沃尔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转达,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天亮以后,我们要集体撤出救助站,返回最近的村落。搜救工作已经不会再继续了。”
而昌荷久久没有回应,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双眸间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知道了。”半晌,她轻声说。像是终于妥协于现实般不再坚持。
而翌日晨起,救助站里爆发了巨大的s_ao动。
一套救助专用的防护服与工具离奇消失,与之一同不见的,还有昌荷本人。
沃尔凯他们并不知晓昌荷究竟是什么时间摸黑出了救助站,又在天寒地冻的危险地带里行进了多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