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沉重的气氛似乎又因为地点的转换而消失了,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薄以渐也放松了一点,他决定和虞生微好好谈谈:“小虞,关于今天晚上的事情……”
虞生微:“什么事情?”
薄以渐看着虞生微的脸色试探:“情书的事情?”
虞生微神色很平静,语句也挺普通的,还冲薄以渐笑了一下:“之前不是说清楚了吗?你只是替人代写。”
薄以渐:“没错,就是这样子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你问问,我可以回答。”
虞生微摇头:“没什么其他的,以渐哥,你先去洗澡吧。”
虽然现在一切普通,但薄以渐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不,我们还是先聊聊吧?”
虞生微又笑了一下,他见薄以渐不动,索x_ing自己上前去推薄以渐,把薄以渐一路从客厅推到浴室,还替薄以渐拿了睡衣,打开热水开关:“好了,我真的没有什么想问的,你先洗个澡吧,我去收拾一下客厅。”
说着,虞生微出了浴室,关上门。
砰的一声关门响,像木板拍在薄以渐的心口,闷得发慌。
薄以渐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但他在这种情况下,执意违抗虞生微的要求好像也不对。
薄以渐思考几秒钟,快速脱掉衣服,来到喷头底下,冲了个战斗澡。
就算是战斗澡,也感觉冷冷的水胡乱拍打在身上……
十分钟后,薄以渐洗完澡,整理完思绪,打开浴室的门,重新回到客厅。
仅仅十分钟的时间。
客厅的灯被关了,也没有其余的声音。
但虞生微还坐在沙发上,他一个人陷入黑暗与寂静之中,举着杯子,喝着酒,在桌面的手机屏幕的光亮之中,孤独又冷漠的坐着。
薄以渐倒抽了一口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从虞生微手里夺了杯子:“别喝了,晚上已经喝了那么多了!”
他说完没有停下,又去开灯,开灯的过程之中,他看见了虞生微的手机屏幕,手机屏幕上边显示的是……他参加的北极鸟的访谈?
薄以渐正自惊讶,安静的客厅突然响起虞生微的声音。
虞生微缓缓说话,声音里染了平常没有的酒意:“以渐哥,有时候,我真的分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敛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瞳中的神色。
让坐在沙发上的人,安静如雕塑。
薄以渐坐在了虞生微身旁。
他看着对方的脸:“小虞,你现在这样是因为我吗?”
虞生微默不作声。
薄以渐抚了抚对方的脸,一丝丝的凉意透过对方的皮肤,传递到他的皮肤。
“那为什么不问我呢?”
“既然是关于我的事情,你分辨不清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以帮你分辨。”
第八十九章
难过忽然袭上虞生微的心头。
千丝万缕的感情, 在这寂静的夜里, 根根浮现, 在他的血r_ou_里交织成网,束缚着心脏, 勒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大抵人就是这样,没有人爱的时候什么也不在意,坚强得让人害怕;可一旦有人爱了, 又变得什么都在意,脆弱得也让人害怕。
以渐哥说的没错。
我有什么不满,有什么顾虑, 都可以开口问他。
他都会告诉我的。
但虞生微的嘴唇,就像是被胶牢牢黏合了, 怎么也张不开。
细丝放开了他的心脏, 可恐惧又化成了潮水, 一下下地冲刷着他的理智。
他如此害怕。
薄以渐越温言细语,他就越害怕。
他害怕薄以渐说出自己对初恋的脉脉深情, 他害怕得知自己比不上初恋在薄以渐心中的位置, 他害怕薄以渐心中有更重要、更重要的任何东西。
归根到底,他真正害怕的不是薄以渐的十年女友。
他害怕的是自己和薄以渐的距离, 是过去那个呆在角落, y-in郁的, 可怜的,被人拾起,又被人丢下, 踮起脚尖伸长了手,用尽了全身力气可是依旧距离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远的孩子。
孩子想要独占太阳。
而太阳均匀地普照他和他的同伴。
太阳是他的唯一。
他只是太阳的之一。
然后,太阳离开了。
如水的灯光之下,薄以渐发现虞生微的眼皮猛地抖了一下。
他以为会看见对方的泪水,但并没有,那纤薄柔软的眼睑连颤了两下之后,又扬起来了,对方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仅仅注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沉默之下,依稀藏着山岳一样重的东西。
薄以渐碰触到了这份沉重,他的心也跟着倏然一落,但他的手没有跟着落下,他的手抬起来了,放在虞生微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打破了肆无忌惮的沉默:
“不能告诉我吗?”
没有回答。
“为什么?”
还是没有回答。
“是因为我还没有资格知道你心中的秘密吗?”
虞生微终于出了声,声音有些破碎和凌乱:“不是,不是这样,以渐哥——”
薄以渐:“那是什么?”
虞生微:“我……”
薄以渐耐心等了一会,没有后续,他说:“小虞,这段感情是由你主动开启的,我在和你的相处之中发现了你的优点,我接受了你,不止身体,还有心。但是我现在发现,一直在主动的你其实并没有将心完全对我敞开,你始终保留着一块地方,将我割据在外。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薄以渐没有生气,没有发怒,甚至没有紧迫追问。
但那一句句平静的话却比任何含怒的质问都来得有效,它们轻而易举地将虞生微迫入死角。
虞生微无法再逃。
他的嘴巴被撬开了一丝缝隙:“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害怕。”
薄以渐:“害怕什么?”
虞生微:“害怕以渐哥有更在乎的人……害怕我不是以你心中的第一,不是你心中的唯一。”
薄以渐有点儿懵。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昨天才和虞生微说过爱情是唯一的。
为什么今天虞生微就觉得自己不是他的第一和唯一?
他觉得自己需要和虞生微沟通的事情太多了。
他理了理想法:“你说的第一和唯一,是指爱情上的?还是包括其他所有感情,包括我爸爸在内的?”
虞生微也懵了:“以渐哥,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当然是指爱情上的,仅指爱情。”
薄以渐言简意赅:“那你就是我的第一,你就是我的唯一。”
虞生微脱口而出:“可你的初恋女友——”
薄以渐:“什么?”
话都已经出了口,再掩饰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懊恼遍布了虞生微的身体,虞生微说:“你的初恋女友……你说你无法忘记她……”
我的初恋女友?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初恋女友?
等等……
天。
我对媒体塑造的十年暗恋矢志不渝的深情人设!
薄以渐当场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给自己挖了个深坑的居然是自己!
这都是什么个事……
薄以渐赶紧解释,但在他说话之前,虞生微又开口了。
对方握紧了拳头,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情那样道歉:“以渐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过分……”他结巴了下,“过分干涉你的人际……你的交往……那个、那个只是你心中的一个象征……那只是过去……我不应该问……没资格问……”
原本都要开口说话的薄以渐这时又闭嘴了。
看着这样的虞生微,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的问题,远不只存在于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误会上。
他短短沉吟,接着问:“为什么道歉?”
虞生微:“啊?”
薄以渐:“我记得昨天跟你说过,爱情之中,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既然我把心给你了,你当然有权询问我相关爱情的任何问题。所以,为什么道歉?”
虞生微:“我……”
薄以渐又问:“为什么不问?”
虞生微:“我……”
薄以渐发现了。
这个“十年女友”的误会,是他和虞生微的表层问题。
更深层的问题,虞生微在害怕。
虞生微到底在害怕什么?
薄以渐思考了片刻,开诚布公:“你害怕在这段感情中受到伤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