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轻终于能吃上饭了。
这种宴会枯燥又冗长,还不如在家啃汉堡敲论文有意思。
林蔚轻已经很多年,至少是从转世之后,就再也没参与过这种无聊的聚会。
好在付氏确实大方,宴会的菜色倒是令人满意。
林蔚轻坐在李教授旁边,偶尔随着他见几个业内同僚,打个招呼,混个脸熟。
相比林蔚轻这边的轻松惬意,付湛那边情况倒是复杂的多,来往的宾客众多,恨不得排成一列去给付湛敬酒。
倒像是那年,林蔚轻一朝高中状元,皇家宴席上,多少青年才俊削尖脑袋想要为长阳王效力……而那时,林蔚轻年少轻狂,满腔热血,心怀抱负,也如旁人那般渴望长阳王青眼相加。
景有相似,心境却大不相同。
林蔚轻低头苦笑,时也运也命也,此时的他只盼着宴会结束回家能睡个好觉。
待到宴会接近尾声,出席的宾客有些已经离场,大厅里一时安静了许多。
林蔚轻百无聊赖,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想找个借口开溜。
“李教授,林博士。”
顾希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顾希然又问候了几句,随后请二人过去跟付董详谈。
林蔚轻见顾希然像是有些醉了,踩着细高跟的脚步也有些不稳,心里暗骂付湛果然不是好东西,让一个女孩子喝酒应酬。
宴会厅的地毯很厚,顾希然本就走得艰难,一不小心绊了一下,眼见着就要跪倒下去。
林蔚轻一个快步上前扶住顾希然的胳膊,将将带她稳住了步伐。
只是顾希然手里还端着红酒杯,此时整个儿一杯倒在了林蔚轻的衬衣上。
“呀!”
顾希然要摔倒时都没出声,此时却惊叫了出来,退后几步连连道歉。
这下反倒引起了些注意。
半杯红酒从林蔚轻胸口一直流到腹部,白衬衣染上了深红色,黏在身上。
服务生赶紧递上纸巾,顾希然满脸歉意地帮林蔚轻清理。
纵然林蔚轻再流连美人的指尖,此时也不好意思在众人的注视下任顾希然摸来摸去。
“我自己来吧,”林蔚轻从服务生手里拿了些纸巾,对顾希然摆摆手,安慰道,“没关系的。”
他看得出顾希然是故意的,但也不想为难她。
林蔚轻手上忙着清理酒渍,一边想着这出戏码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付湛果然过来了,对顾希然的语气失了平日的温和。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醉了,顾希然解释的语无伦次,眼圈甚至有些泛红……实在不像一个女强人平日的风范。
林蔚轻也连忙表示不介意。
“实在抱歉,是小顾失礼了,先带林先生去换身衣服吧。”
付湛一脸理所当然地凑过来,按住林蔚轻擦拭衣服的手。
“不用麻烦了,是我不小心撞到了顾总。”林蔚轻看似不经意地侧身退一小步,避开付湛的接触,“也算是见过付董了,我晚点还有事,不如先走一步?”
“那可不行。”
付湛立马拦住话头,心道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别是去见那什么商振吧。
林蔚轻愣了愣,一瞬间觉着这语气有些熟悉。
“……对的。”见付湛略有些唐突,顾希然赶紧接道,“林博士还请留步,我刚叫人准备了客房,不如先请您过去吧。”
……那你动作还真快啊。林蔚轻腹诽。
再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林蔚轻只好答应。
“我带你过去吧。”付湛语气坚定,又凑到林蔚轻耳边小声道,“给我个机会,让我出去透透气。”
林蔚轻侧头,见付湛面露疲惫,对他眨眨眼,有些无辜的样子。
“……行吧。”
林蔚轻叹口气,随付湛出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的嘈杂渐渐隐去,付湛领着他拐了几个弯进了楼道。
竟然没用电梯。
林蔚轻有些轻微的幽闭恐惧,长时间呆在狭窄的空间里会慌张焦躁,不算严重,也从未跟他人提起过。
一般独自一人的时候他都走楼梯,刚才从酒店大堂到宴会厅的时候也是如此。
林蔚轻心里估量着身旁这人的目的,试探道,“付董是要带我去……?”
“顶层,我在深城就长住在这里的顶层。”付湛笑道,“一时间也来不及去买衣服,我那儿正好有几件新的,不介意吧?”
林蔚轻耸耸肩,心道我更不介意你直接放我回家。
“李教授是家父老友,这次深城的产业园开发多亏了李教授从中协助。”付湛自顾自聊了起来,“李教授常提起你,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有可为。”
林蔚轻略惊讶,没想到这个付湛还挺直白。
“付董谬赞了。”林蔚轻笑笑。
按常理,像付湛这样的人是不缺人吹捧的,林蔚轻也省了些无用的夸赞。
……正好他也说不出口。
“叫我付湛就好。”付湛从西装口袋取出房卡,推门请林蔚轻进去。
林蔚轻略有些发愣,没想到这张熟悉面孔的主人竟然有一天会对自己如此绅士有礼。
顶层客房很大,进门先是客厅和开放的办公区。
办公桌上有些摊开的文件夹,电脑屏幕暗着,指示灯却在闪烁。
看起来付湛平日工作也不轻松。
……这倒和长阳王大相径庭。那人很有魄力,也善于谋略,平日处理政务多是依靠思考和推演,对文书向来没兴趣。
那时都是林蔚帮他打理。
“林蔚轻?”付湛问了问是哪几个字,好奇道,“少有人用轻字取名,不过,很好听。”
林蔚轻回了神,随付湛在客厅坐下,应道:“轻者,微不足道。蔚轻,取的就是人微言轻的意思。”
林蔚轻自嘲地笑笑,接着说:“家父也没什么期待,只希望我一世安宁,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人微言轻未尝不可。”
“阿轻……?”
付湛轻声叫道。
林蔚轻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从头皮麻到后脖颈,双唇微微颤抖。
前世,林蔚的小名……叫阿轻。
……这只有极少数几人知道。
☆、破冰
前世,林蔚的小名……叫阿轻。
……这只有极少数亲近之人知道。
而这一世,从未有人叫过这个名字。
他这一声,让林蔚轻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林蔚轻双眼死死钉在了付湛面上,绝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颤声道:“你……说什么?”
“阿轻?”
付湛一无所觉,又叫了一声。
林蔚轻瞬间跳起来扑了过去,攥住付湛的领口,整个人压在对方身上,面色狰狞,一字一顿,低吼道:“你,到底是谁?!”
付湛像是没反应过来,轻轻捏着林蔚轻的手腕,无辜的眼神对上林蔚轻的瞳孔,读出那其中的三分怒气三分痛苦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林先生……你先放手。”付湛艰难地扭头,“不用这么生气吧。”
林蔚轻眼神晃了晃,攥着对方领口的手毫不松懈,确认道:“你,是,谁?!”
“我是付湛……你冷静一点!”
付湛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激怒了,捏着林蔚轻的手腕子,将拇指探进对方掌心,克制地撬开对方紧紧攥住的拳头。
林蔚轻脱力松开手,却还是盯着付湛的双眼不肯挪开。
付湛喘了口气,将领带扯开几分,又顺手解了衬衫顶上的扣子。
也不推开林蔚轻,只是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林蔚轻不动。
“好吧,”付湛一脸无奈,“我确实……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才忍不住想要亲近些。”
林蔚轻刚刚冲上头的热血刚退回去几分,这下又冲回了大脑:“在哪见过?!”
“额……”付湛苦笑,“我要是想得起来就好了,或许是小时候,或许……是梦里吧。”
“不过,你要不要先下去。”
付湛向下瞟了两眼,眼神深了几分。
“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
付湛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紧绷着,用于克制自己的手不要揽上身前这人的腰,更不要抚上他紧绷的西装裤。
林蔚轻起身,退回沙发上坐下,双手支在膝盖上,撑着额头。
他有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沮丧。
希望是他,又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他。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送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