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做人真挺失败的。”闵涛垂下眼睑。从方南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睫毛虽然不长却很浓密,在下眼睑投下一片y-in影:“活了一把年纪,快四十了,没朋友没爱人……也算报应吧,让自己瞎胡混,把自己混进去了……说这些干嘛。”
男人自嘲的笑笑,抬起头冲着方南挤挤眼睛:“走,哥给你个小惊喜去。”
被闵涛拽着下了楼,男人没往边门走,反倒径直朝废弃的前场走去。
“涛哥……”
“嘘。”闵涛回头,出声制止了他。仿佛前场真的不是他的伤心地,仿佛幽暗的通道尽头通往的依然是繁华热闹的醉生梦死,不是眼下幽暗死寂的颓败萧条。
空旷的大厅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闵涛熟门熟路的拉着方南绕开地上胡乱倒着的椅子,一直走到小舞台那里:“站这儿别动,等我去开个灯。”
听着黑暗中的脚步渐渐远去,几分钟后,刺眼的s_h_è 灯光芒从头顶倾泻下来。
闵涛没开全场的电源,只把小舞台的灯光打开了。
“音响坏了,用这个吧。”男人走回来,手里拿着个小音箱搁在舞台边,冲方南一笑:“哥最后给你跳一次钢管舞,记得鼓掌吹口哨啊。”
还没等方南消化掉不详的“最后一次”并提出抗议,闵涛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小舞台。
时间不过才将近一年,恍惚间那个浓妆艳抹的舞者眼角一斜,风情万种的冲他抛媚眼,神气活现。
音乐响了起来,欢快劲爆,节奏感十足。
闵涛没有用最初那种倒挂的姿势,老老实实的试了试,单腿勾住钢管慢慢旋转起来。
半分钟后,大概是觉得这身衣服不合适又碍事,男人干脆的扯掉了T恤蹬掉了裤子,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紧身平角短裤,又重新跃上了钢管。
方南看得出来,闵涛的身体被酒精毁的不轻。昔日灵活柔韧的动作信手拈来,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力不从心。直到两分钟后,舞曲的音乐飚上高-潮——
闵涛是想攀的高一点挂下来的,结果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了错,男人直接从钢管上摔了下来,砸在实木地板的小舞台上,响声在空旷的厅里传出很远。
“哈,”闵涛喘着粗气翻身坐起,低头捂着脸哼笑:“真是老了,跳不动了。”
咽下去那句原本要问有没有事儿的话,方南抿了抿嘴,伸出双手鼓掌。认真的,毫无敷衍的:“涛哥,你跳的钢管舞,是我长这么大看过最好的。”
“你丫就是个山炮,看过什么叫好的?”闵涛还是没抬头,只留给方南一圈泛着柔光的乌黑发顶,和着男人沉重的鼻息。
过了一会儿,闵涛揉揉脸,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低沉喑哑却字字清晰:“我算是废了……方南,分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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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手不是第一次,方南在想,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
凌梓樾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提出分手。就连找个不谈感情的炮-友,如今也难逃被一脚踹开的命运。这他妈的是什么因果轮回?
命运多舛吗?
方南沿着马路往前走,面容平静步伐不紧不慢。
以后心情糟透,想找个人不问原因的脱了裤子来一炮看来都是奢望了。
他刚才说什么的?闵涛提出分开的时候?
方南想了想,好像他就是很简洁很利落的回了一个字,好。
就像闵涛曾经说过的,方南你真冷血。
冷血吧,可能确实如此。
可笑的是,今天来之前,他还琢磨着很久没爽了,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跟闵涛好好做一场,也算是一种宣泄。
走出很远,方南回头。
夜色下,原本势均力敌抢的你死我活的两家酒吧,只剩下耀武扬威的H5一枝独秀,这样看过去,隐约带着点孤独求败的寂寞。
真是好笑,不过就是一点失败加上挫折,居然就把闵涛砸倒了。这个男人,亏他原来以为刀枪不入世故圆滑,却原来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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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天,何谢廉兴奋的来了电话,约方南晚上一块儿去赶个场子,跟他哥们儿见个面,接下来就是走流程的事儿了。
挂了电话,方南觉得不知道怎么定义。何谢廉这人,满嘴毒的没拿他当个平等的人看,却是一诺千金,答应了方南的事儿,哪怕不那么容易,却是执拗的上了心,非要有始有终才好。这种难得的优秀品质,是家庭的熏陶吗?
眼前浮现出何跃森那张硬朗坚毅的脸,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句扎心的话——
我一直觉得跟你挺投缘的。
方南恍惚了一下,依稀记得,那天临走时候,好像何跃森说了句什么。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让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拧着天x_ing放弃同x_ing恋的身份,做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才配得上跟何司令一张桌子吃饭吗?
如果这事儿能掰过来,他方南何苦一路荆棘一路j-i飞狗跳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早早在东林安生的听父母的话不就好了?
何叔。方南低低的念叨了一声。
算了算时间,已经快一个月了。
晚上在酒店的饭局平淡而圆满。
何谢廉的哥们儿是个面目平常的男人,乍一看不起眼,只有眼中不经意的精明泄露出,能坐上这种大型国企老总位置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老总姓郭,二十七八岁,四平八稳的像三十七八岁。
即使x_ing子滴水不漏,看得出,他跟何谢廉关系是真不错。青年那么不讲理的让他给个痛快话,郭总居然也点头了,跟方南碰了碰杯子,温和的说下个月中会有人事经理通知他去办手续,现在的工作可以交接了。
这样一句话算是板上钉钉了,何谢廉很高兴,跟郭总勾肩搭背的一通死喝,掉头出了酒店长出一口气。
方南我总算还了你这个人情了,哥最烦欠人人情,妈的这几个月可憋死老子了。
方南真心实意的道谢。谢谢你何先生,下次有需要随叫随到。
☆、第四十一章
六月头,在方南到夏源公司工作满一年之际,他提出了辞职。
不管话说的多好听,离开才是真谛。
难为夏老板一点不吃惊,好聚好散的还在楼下张罗了一桌饭,为方南践行。
吃饭的时候,方南不合时宜的想起黄韬几个月前的提议。
源哥特别好,要不方南你就接手吧,总好过便宜别的小妖精。
吃过饭,有同事玩的开心,提出去续摊子唱歌,好脾气的夏老板不出意外的又同意了。
灯红酒绿的,声嘶力竭的,方南没憋住话,借着七分酒意三分放肆,问出了一直闷在心底的话。
“源哥,感谢你一年来的帮助和教导,真的。这不是客套话。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真当你跟秦锋黄韬他们一样是朋友。我说句话你别生气,这一年来,我也知道你家的情况,算是高干家庭吧,我就好奇了,源哥你这样的家庭,就不会逼着你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孩子?你怎么能跟黄韬走下去?他离开,多多少少也是觉得没希望吧。”
夏源抽着烟,半点没有被他咄咄逼人甚至带了点挑衅的话刺激到,笑容温吞自在。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逼?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他们实在看不过眼,断绝关系就是了。嗐,说这些干什么,你哥们儿都奔济南重新开始了。”
方南觉得男人脸上的笑容特别刺眼,没有故意的炫耀却比炫耀更让人扎心。
心里堵得慌,想大吼大叫。为什么夏源不吭声不吭气的就能为黄韬做到这一步?
方南舔了舔嘴唇,笑容在七彩球灯的映照下有些迷离的暧昧:“黄韬都走了,源哥你还等着他?”
夏源的表情看不出真假:“等什么呀,他有他想要的生活,这样挺好。”
“哈,”方南轻笑,举杯向夏源示意了一下,也不管对方喝不喝,自己一仰脖子干了杯:“几个月前有天黄韬那小子喝大了,拍着我肩膀说,要把源哥让给我呢。”
夏源端着杯没喝,斜睨了方南一眼:“什么意思?”
方南耸耸肩:“喝多了呗。”
有人开始唱歌,刘德华的忘情水。
“……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蓦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边。才明白爱恨情仇,最伤最痛是后悔……”
“源哥,”方南挨得近了些,那些话一点不像他谨小慎微时候会说出来的:“你说黄韬会后悔吗?”
“方南,”夏源没刻意避开,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岿然不动没有半点的不自在:“我对你没兴趣。”
话说成这样,方南借着酒意也不要脸了,仿佛宣泄出去,那些y-in暗的东西就会离他远去。
“炮也不约吗?我在床上,不见得会比黄韬叫的差。”
夏老板轻笑了两声,平淡的不见帅气的长相带着从容,多了几分无所谓的自得:“我是没说等黄韬,可是我也不会什么人的床都上。方南,借你一句拿我当朋友看,我又多吃几年盐多走一些路,源哥劝你一句话,别人拿不拿你当回事,你自己得拿自己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