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周围压抑的令人呼吸艰难。
韦东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行了你也别哭了。凌子那么护着你,其实就是想你以后过得快快乐乐的。那个人又极度自恋,万万不肯给你看到他丑的奄奄一息的样子,所以,都是命中注定的。”犹豫了一下,韦东还是问了出来:“凌子在伦敦的墓地位置,要不要我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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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把车开回A市的,居然还没事,连点剐蹭都不曾。
失魂落魄的停了车,刚要去坐电梯。蓦地想起前几天自己才做的蠢事——
他把凌梓樾送给他唯一的礼物,那副Gucci墨镜扔下来了。
茫然的抬头看着自家窗户的位置,然后又低头去看那一片可能的区域。
小区的公园,还有湖。
真是好得很。
天色已经擦了黑,有路过的邻居稍显诧异的频频回头,看着那个清瘦的男人弯着腰汗如雨下的翻找着Cao坪和花丛,不知道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到处都没有。
身上汗水s-hi透了衣衫,高温带来的疲惫和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的虚弱,让方南眼前阵阵发黑,撑着膝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几乎站不住。
裤袋里的手机不停响着,持之以恒,一直响到自动挂断,过一会儿再次打进来。
方南没看,低着头急喘,汗水沿着下颌滴在Cao地上。
有个物业管理员远远看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上来:“先生,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墨镜丢了……”方南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难听的像哭了一样:“还有湖里没找……”
管理员吓一跳:“先生您先别急,丢了东西我们可以帮您找,这个人工湖可不能下去,底下都是淤泥,又深,不是闹着玩的。”
“我怎么就那么混……”方南低声喃喃:“居然给扔了……”唯一的礼物,纪念品。
“先生,您手机响。”小物业有点不安,因为眼前的这位业主很明显状态就不太对,像是得了失心疯。
方南掏出手机,直接扔在地上:“不行,我要找到,一定要找到。”
小保安都没反应过来,方南已经快走两步,直接跳到了湖里。那个年轻的物业哪见过这个阵势?嗓子发紧的高声尖叫:“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或许是湖水的清凉拉回了方南的些许神智,也或者是他跳到最后的悬崖边上终将崩溃。
湖水在青年胸口的位置荡漾,他憋了气下去摸了一会儿又抹着脸浮出水面,双手孤零零的挂着两颗水Cao,什么都没有。嚎啕大哭在一个单音节的嗝之后,响亮回荡在水面。
“找不到了……凌梓樾你个王八蛋!你还我墨镜!呜呜……老子不稀罕别的,你还我墨镜……”
几个保安闻声跑过来,一阵兵荒马乱,哭到痉挛的青年被七手八脚的拽上岸,一身泥水的蜷缩在Cao地上默默流泪。
丁子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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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这顿高烧来势汹汹,足足过了两天才退下去。原本就偏瘦的青年,整个人眼看着又缩了一圈,伶仃的可怜。
丁子明请了假,陪在方南身边,一直照顾了两天。
男人什么都没问,细致的倒水擦汗煮粥喂药,晚上的时候,为了病人的康复,忍着不开空调,躺在席子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方南一直像是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里,以第三方的视角默默看着。
看着丁子明一遍遍帮他试体温,拿毛巾帮他擦脸,甚至那个男人系了围裙在厨房里,试粥的时候烫到嘴巴都能看到。简直像中了恍惚的癔症。
而他就那么淡漠的看着,没有感动什么的,只觉得深深的疲倦,想睡觉。
傍晚的时候,方南刚从一场并不踏实的睡眠里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丁子明正探手摸上他额头。
“醒了?”丁子明看过去挺高兴,挑了一侧的眉毛:“睡得好吗?退烧了,刚量过,三十七度一。晚上想吃点什么?小青菜r_ou_丝粥怎么样?”
张了张嘴,方南伸手去拽身上搭着的毛巾被。
“哎哎不行,被子得盖着,出汗排毒退烧。”丁子明慌忙制止他的动作。
颇有点无奈的撇撇嘴角,方南一开口,差点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着:“热……我都快被你捂出痱子了。”
“啊?不会吧?”丁子明搔搔头,细心的把对着吹的电风扇转了个方向:“早上帮你擦身上时候看着还好麽……”
一时无话。方南是不知道怎么说,丁子明是什么都不敢问。
“对了,”丁子明想起来的一拍脑袋,转身出去,重新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眼镜盒:“我给刷干净了。那几个小保安挺厉害,愣是在水底下给摸出来了,都沉淤泥里去的东西……”他没说的是,那几个保安被方南那股狂热的不管不顾的劲头吓着了,生怕这业主找不到,过几天再来这么一出。所以一向办事拖沓不利落的物业,这回破天荒的当天晚上就打捞上来了墨镜,颠颠送到了方南的家里:“可惜了,镜片摔出一道裂痕,不能戴了。”
丁子明颇为惋惜的打开眼镜盒,小心翼翼的取出眼镜给方南看。
方南抬起眼皮看了两眼。
左边的镜片斜着四十五度角碎出一道裂痕,贯穿整个镜片,除了还没掉落下来,已经算是彻底废了。
“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去Gucci问问,看能不能换镜片。”丁子明就手搁在床头柜上,老话重提:“不早了,我去给你弄吃的,小青菜r_ou_丝粥行吗?”
“丁子明,”方南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腕,慢慢的开口:“你坐,我想跟你说说话,说说……这副墨镜的事儿。”
一向特别期待方南对他敞开心扉的男人这会儿不急了,拍了拍青年的手背,温言相劝:“我先把粥弄好,晚上有的是时间,你想怎么说我都听着好不好?吃了饭才能好得快不是?”
蓦地,方南脑子里绷出他妈有次打电话时候说的话——
有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的照顾着,也是好的啊。
方南松了手,近乎于温顺的点头:“好。”
吃过晚饭,方南身上有了点力气,他想洗澡。
“还不行,你再忍忍,明天就能洗澡了。”丁子明苦口婆心的劝:“你这本来就虚弱,别再晕卫生间里。”
方南轻笑:“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不行,忍不住,感觉要变臭r_ou_了。”
“我天天帮你早晚各擦一遍,怎么可能变臭r_ou_?”丁子明干脆伸手抱住他,仗着自己手长腿长,箍住方南就不给他动。
“欺负我生病没劲是吧?”方南挣了两下未果,特别郁闷:“这味道,亏你也能蹲的住。”说是这么说,身体却老实了,静静的歪在丁子明肩膀上,一动不动。
“别说你不臭,”丁子明笑嘻嘻的:“就算是臭了坏了,我都一样不嫌弃你。”
“丁哥,”方南在他肩窝蹭了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墨镜,是我初恋男朋友送给我的,他姓凌,家住Z市……”提起来还是会疼,距离治愈还很远。可是他能感受到那种很明显的变化——不是禁忌,坦然面对,不再逃避。
方南的第一次恋爱,第一次上床,第一次……都是凌梓樾给他的。
他曾经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卑,仰望,迷恋,最终选择怨恨,遗忘,抛弃。
可是唯独没想到,在这段感情里,他从不曾被辜负。
☆、第六十章
跟凌梓樾的过往,方南都和丁子明讲了,大略的,没有隐瞒,从头到尾。
说完最后一个字,除了疲惫,更多的是轻松。
原来有这么一天,他也可以说出来,然后放下。他不会忘记凌梓樾,可是他会珍而重之的将其封缄,沉入心湖。
床头的台灯拢出一方橘黄的小天地,两个人安静的依偎着,是沧桑后的宁静和珍惜。
“我明白了……那你要去伦敦吗?”丁子明稍显不安的挪动了下身体:“我陪你去,你别害怕。”丁子明握住方南的手:“以后我替他照顾你,比他更宠你。”
“不去。”方南摇摇头,发根擦过丁子明的脖颈,刺痒:“以后有机会再去。”
“那,”丁子明难得有点羞涩的吞吞吐吐:“子行园林,是……为了纪念他么?”
方南生病,脑子转的慢。过了几秒钟才明白丁子明的意思,忍不住就笑了:“你这脑洞,我也是服气了……当年请了个懂风水测字的老师帮着起的名字。何况子行的子也不是凌梓樾的梓,真要说起来,跟你挂钩的可能x_ing更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