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记得,他离开病房时,身后男人焦急的一叠声喊叫,叫他的名字,叫南南我不分手。
他也记得,跟丁妈在房门口擦身而过时候,丁妈松口气的低声谢谢。
公司那边打来电话,S市那边工程的第一笔回款已经到账了,同时ZD银行的款子也放了下来,公司资金运转眼前毫无任何问题。
不紧不慢的走在医院大院的回廊里,快到吃午饭的点儿,身侧有病人拿着饭盒去打饭。
前面两个看过去四十出头的夫妻样的人,慢慢搀扶着迎面走过来。
方南听到大嗓门的妻子不懂压低声音的埋怨,让你躺着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然后男人乐呵呵的,没事我陪你走走,躺的骨头都散了。
走得远了,声音断断续续的。男人在说话,带着点虚弱。等我好了,陪你出门好好玩玩,去爬爬长城看看天-安门……
方南愣怔的回头,看着那两个不认识的身影慢慢走远。
出事前,他还跟丁子明商量要去哪儿玩呢……
吁口气,方南这会儿特别想找个地方喝一杯。
丁子明你还是去美国吧,山高水长的,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保护你了。看来只能远离我这个扫把星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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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晚上,方南到家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寂寥。
丁子明的生活用品,方南已经帮他打包好了,用一个大拎袋装着,如果男人来取,不用耽误任何时间。
两个人共同生活过的空间,如今陡然间少了一个人,到处透着空旷。
方南突然发现他还是错了。他不该把丁子明引到家里来。
如果当初是他住到丁子明那里,那么眼下他回来,再怎么孤独,这间屋子还是完整属于他一个人的。眼下,什么都不对味了。
这间房子到处留下丁子明的痕迹。
厨房,客厅,餐厅,卧室……
方南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搬到另外一处房子去住段时间,或者干脆再买套房子,反正赚钱了。
手机叮的一声响,短信。
方南瞄了一眼,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这年头这么老土用短信而不是微信的,除了那个小田,不会有别人。
开了房间所有的灯,方南走去卫生间洗把脸,去去酒气。
抬头的镜子里,一张红着眼颓废的脸。方南看了一会儿,自己都觉得厌弃,直接把毛巾扔在水池里,走去沙发那里脱了鞋躺下来。
他没办法,那张床他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去继续睡,又舍不得扔,这几天只能窝在沙发上睡觉,想着快点过这个磨合期。
躺了没两分钟,门铃响。
闭目养神的青年睁开眼,第一反应不是起身下地去开门,而是伸手捞过了手机,滑开屏保。
“丁到你楼下了。”
cao!小田就不能打个电话?短信多误事!
方南坐起身,不去管不依不饶响个不停的门铃,直接走到窗口拨出电话,压低了声音:“帮个忙,去便利店买点套子和润滑剂,用透明拎袋或是干脆手上拿着,十分钟后敲门进来。”
小田像是愣了:“什么玩意儿?”
方南急了,声音带点恶狠狠的:“安全套和男用润滑剂!别告诉你你不懂!”
“我真不懂。”小田骂了声脏话,他单纯可是不蠢:“你俩的破事能不牵扯我吗?老子是保护你安全的。”
“帮帮忙,”方南一下子颓了。这两天他跟小田稍微熟悉了一些,不然他也不敢这么拜托他帮忙:“我又不会把你怎么着,丁子明这人特别犟,不见棺材不掉泪。”
小田一声不吭直接挂了电话,也没说买还是不买。
额头青筋直跳,混着酒精令人头疼不已。
方南整理好衣服,走过去打开门,面色如常甚至还带了点笑容的堵在门口:“丁哥,这么晚了,有事吗?哦,你的东西我整理好了,现在拿给你?”
丁子明拄了根拐杖,看过去有点狼狈:“能进去说话吗?”
“不太方便,”方南直言:“我最近正在钓一个帅哥,抱歉这么晚真不方便……”
方南没说完,可是意思已经完整表达清楚了。
“南南,”丁子明抿了抿嘴唇,眼底有方南特别熟悉的恳求神色:“你别说负气的话,我们好好谈谈行吗?我也是等我妈睡了这才出来见你,她要带我回S市……”
“去吧,挺好的。”方南没心没肺的笑:“好好休养一下,骨裂的问题可大可小,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男人已经回家休养了,换下那身病号服,代以蓝色宽大T恤和米色休闲裤:“我们不是一直相处的很好吗?”
“那是你以为的,”方南靠在门上,左腿放松轻轻晃着,带着几分轻佻:“说老实话,丁哥,跟你在一块儿有点累,就觉得老得挂着面具扮演正直有为好青年的样子,谁能演一辈子。其实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鸟。”青年舔了舔嘴唇:“咱俩不是第二次见面就上床了吗?”
丁子明特别一根筋:“可是你也说过,你只想找个人认真走下去,一块儿分担一块儿往前走。如果那都不是真心不能信,你又怎么让我相信现在这个你是真实的?”
“我也是服了,”方南很夸张的哈了一声:“其实我就是厌倦了,不想继续了,怎么就能引出你这么多联想这么多话?丁哥我一直觉得你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我不是死缠烂打,我只是不想糊里糊涂这么憋屈的分手。”丁子明有点黯然:“我知道我要说的话又会被你取笑……你要笑就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方南,”男人咬了下嘴唇,抬眼正视着他:“你到底惹了什么大麻烦?你是为了保护我才提出分手的对吗?”
“你等等,你让我先笑一会儿……”方南伸手捂住脸,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不好意思真没憋住。”
“我不傻,”男人声音低低的,带着他固有的敏锐和倔强:“你瞒着我去见石坚,在此之前我跟他打架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们早就有过节,你还骗我说就是酒吧喝多了的陌生人。如果不是棘手问题,你没必要不说清楚。还有,星期五晚上快到九点钟,石坚给我打电话,他说你背着我在外面约人打-炮,时间地点都说的一清二楚。如果真像你说的,你俩之间你情我愿,石坚不会做这种事,他明显就是为了报复。还有,你前段时间见了个很大的官,然后就出了事儿,那天晚上那两个男人,一看就是当兵的出身——”
“丁哥我要叫你祖宗了。”方南心里已经快紧张死了,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演下去,可是偏偏还得硬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也忒会联想了。丁子明你快走吧,我想休息了。再说,一会儿我钓的男人就该回来了,碰着面多尴尬?”
说曹cao曹cao就到。
丁子明身后的电梯叮的一声响,小田叼着烟卷,吊儿郎当大踏步走过来。手里拎着个便利店的袋子,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谢谢你啊田宝。”方南如获大赦的冲着小田眉开眼笑。对着一个明显比自己小不少的愣头青,就算演戏,他也叫不出田哥这么无耻的称呼:“进来歇会儿。”
小田的脸都因为那声称呼黑了三个色号,谢天谢地的是,好歹他忍了下来没吭声,算是给足了方南面子。
擦身而过的功夫,丁子明苦笑,话是对方南说的。
“你就病急乱投医成这个样子?你要让我相信,也得找个像样的啊。行了我不逼你了,南南你早点休息。”
丁子明要走,冷不防被转过身的小田一把拎住领子,语气很冲:“你他妈的说谁不像样子?”
“我没说你不像样子,”丁子明试图解释:“我是说你……对男人,呃……”
方南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伸手拽了拽小田结实的胳膊:“行了别闹了。”后面一句话是说给丁子明听的:“我看上了,我追他不行吗?”
丁子明顺了顺被拎变形的领子:“改天等你心平气和酒醒了,我再来。”
“别再来了!”方南捂脸,简直要被打败了:“丁子明你就不能给彼此留点余地吗?滚滚滚,别耽误我跟田宝联络感情。”
进屋关了门,小田用食指指着方南的鼻子,运了半天气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
“我什么啊我,我又没怎么着你,不就拿你当了次挡箭牌么?”方南翻了个白眼,倦怠的挥挥手:“行了不用演了,我快累死了。除了主卧和客厅沙发,你自己找地方睡觉,今晚别出去了,做戏做全套,也让那傻子清醒清醒。”
“俩傻逼。”小田嘴下是没留情,嫌弃的扔了手里的东西,径直往卫生间走去。
一袋子纸盒子落在沙发上,方南听着响声不对。弯腰捡起来拆开一看,除了一个超便宜的三只装套子,其他全是空盒子。
“小田,怎么都是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