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叫爷爷 作者:苏盛【完结】(48)

2019-06-10  作者|标签:苏盛

  等菜都上齐了,阮琴随意吃了一些,就把筷子放下,一边轻自斟自酌,一边撑着下巴,望着一心扑在鳗鱼上的赵镇河。

  赵镇河一抬眼看到阮琴闪烁着慈爱的目光,浑身一僵,夹了一块鱼不知是放进嘴里还是放回盘子。

  阮琴还笑着催他:“你吃呀,别管我。”

  赵镇河:你这么看着我吃得下吗?

  大概是感觉赵镇河的僵硬,阮琴又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地夹了菜放进碗里,然后斟酌着开口道:“听你说小明会做饭,他都会做什么啊?”

  “一般家常菜都会做吧?”赵镇河想了想,“不过他工作很忙,周末不加班才有空做一两顿,所以我也就吃过几次。”

  “好吃吗?”

  “挺好吃的,比慕高手艺还好点。”

  “是嘛,”阮琴笑了笑,语带羡慕地说,“有机会真想吃吃看。”

  赵镇河敏锐地感觉到她话语中的落寞,想了一下,代替康铭发出邀请:“等阿铭回来,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吃饭,他肯定很欢迎。”

  阮琴勉强扯了扯嘴角,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三文鱼。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赵镇河小心翼翼地问。他能感觉出康铭和阮琴的关系比康宇要疏远得多,想到当初阮琴离婚只带走了康宇,这种疏远倒也说得通。不过看阮琴的样子,似乎不是单纯的不亲近。

  “不算是误会吧。”阮琴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用平静的声音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

  “我和小明的父亲算是联姻认识的,那时候我才二十岁,正在国外留学。你年纪小,不清楚当时的环境,那时出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就算我家里还算有点钱,但出去之后什么都要靠自己,有时候有钱都没用。我那时候心很野,总觉得能凭自己的能力做点事业出来,好让我爸对我另眼相看。

  他们打电话叫我回去相亲的时候,我根本不愿意,凭什么要牺牲我去和康家拉关系,就因为我是个私生女吗?但是我爸下定了决心要我回去,直接断了我的生活费。一开始我也不在意,大不了多打一份工,难道还吃不上饭。后来发现,是真的吃不上饭,就算每天学校打工连轴转,赚的钱依旧不够日常开销。即使是这样,我依旧坚持了很久,最后他们不耐烦了,直接找关系谎称我的履历作假,让那边把我遣送回来。回来之后就被带去见康秉儒,就是康铭的父亲。”

  说到这里,阮琴不好意思地撩起耳畔的头发,小声解释道:“唉,怎么说呢,当时我在国外见多了热情洋溢的男生,回来之后对那种面容俊秀,气质沉静的男生特别有好感。”停了两秒,她自暴自弃地一挥手,“其实照现在的话说就是‘颜狗’,特别‘颜狗’。但是说真的,小明他爸那时候特别俊俏,不是小明那种棱角分明的感觉,那种又白又软又温柔的小男生,你明白吗?”

  赵镇河脸上一片茫然。

  阮琴一口喝干杯子的酒,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磕:“Aaron你见过吧,就Aaron那个样子的男生。”

  “哦哦哦我懂我懂。”想起当初在马场见到的那个青年,赵镇河连连点头。

  “我对他一见钟情,当即决定为爱放弃一切,风风火火地嫁进了康家。”阮琴挫败地捂住脸,语气里透着深深的后悔,“但是每一个月我就受不了,那种日子哪里是人过的。长度到膝盖的裙子都不许穿,不许和亲属以外的异x_ing接触,如果出门必须天黑之前到家,在家里不能吃外食,不能跑跳,不能大声说话,不能和老太婆顶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谁受得了?不过,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大不了我躲着她走。但是那个老太婆居然看不惯我和秉儒感情好,除了晚上睡觉她管不了,白天看到我们凑在一起就要把我叫走,没话找话教训我,后来干脆请了一堆老师回来教我读诗写大字绣花,说什么国外待久了x_ing子野,会带坏她儿子,所以要修身养x_ing。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赵镇河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变成阮琴口中有病的老太婆。

  “偏偏康秉儒特别听他妈的话,听话到我怀疑他妈叫他去死都行。我白天在老太婆那里受气,晚上告诉康秉儒,他只会叫我忍一忍,多体谅体谅他妈,他妈不容易,三十来岁死了丈夫,又要看顾公司,又要照顾他,是多么多么辛苦多么多么压抑,让我一定听话孝顺,日子久了他妈自然会对我好的。Son of a bitch!”阮琴砰得一捶桌子,震得满桌碗盘都跟着一跳,“她不容易难道我容易?怎么,难道她的辛苦是辛苦,我的梦想就不是梦想了,我放弃梦想和他在一起,结果呢?就换来他们一家这样的对待。我到底是他娶的老婆,还是给他妈招的出气筒?”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怀上了小明。结果那个老太婆直接以安胎为由,把我弄到隔壁房间住,还让秉儒去学油画,好了,我们一天都见不到几次面。那段时间我真的很难受,两个月就开始孕吐,一直到六个月还没好,精神也很差,夜里经常肚子疼失眠。因为一直有医生帮我调养,最后总算有惊无险地把小明生下来。我以为有了孩子,秉儒应该会更关心我们,老太婆的注意力也会被孩子吸引走,我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了。然而我还是太天真,那个死老太婆说我身体不好,硬是抢走小明交给n_ai妈带,我想看孩子一眼都要提前和她说。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能见面?我知道求她没用,就去找秉儒,找孩子的爸爸。面对我的苦苦哀求,秉儒还是那套用孝心真心换他妈善心的说辞。

  小明两岁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了,连行李都没拿,跑去找我妈,希望她收留我一段时间。住了好几个月,那边居然一点都不着急,后来还是我爸威胁不给我妈生活费我,我才被迫回去。但是过不了几个月我又会忍不住跑出来,然后再被逼着回去。就这么分分合合,闹了有七、八年,终于在小宇出生的第二年,我终于和康秉儒离婚。”

  “你知道为什么是那个时候吗?”阮琴苦笑着看向赵镇河。

  赵镇河知道她只是在发泄情绪,所以配合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爸死了,突发中风,死在自己的办公室。死前立了遗嘱,我和我妈都继承了一部分股份,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人也不错,觉得我爸亏欠我们,还额外给我们准备了一些房产。有了经济能力,也不用受人摆布了。我立刻找到康秉儒,要和他离婚。真是可笑,这时候他居然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好像他一直都深爱着我,是我作天作地不好好过日子。那个死老太婆倒是挺高兴的,终于没人和她抢儿子了。但是,她有个要求,如果要离婚,必须留下一个孩子继承康家。”

  阮琴拿起酒杯,发现里面的酒都喝完了,想找酒瓶也找不到。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一把丢开酒杯,捂住了眼睛。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摔碎在桌上。

  “那时候小明已经七岁,是个大孩子了,虽然平时很难见到面,但他特别懂事,每次见我都亲亲热热地叫妈妈,还让我不要担心他,他一直都很努力在读书,他知道我在这个家待得不开心,让我耐心等一等,等他长大了,就带我离开康家。他会做好吃的给我吃,买大房子给我住,还会给弟弟买最好的玩具。”

  “但是我把他留下了!把他留在那个空荡荡的大宅里,留给那个神经病一样的老妖婆!是我害他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了!是我害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说到这里阮琴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赵镇河没想到康家居然是这个样子,更没想到康铭那么小就和母亲分开,忍受各种精神虐待。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幼小的康铭,相似的五官,明明稚气十足,却硬是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会对着妈妈撒娇,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被妈妈抛下,独自面对心理扭曲的n_ain_ai,不管不问的父亲时,他会有多么伤心多么绝望。赵镇河的心中充满怜惜,如同翻涌的海啸扑面而来,将他击倒在地,然后彻底淹没。如果康铭就在面前,他恨不得立刻抱住康铭的脑袋,给他一个充满恋爱的亲亲。

  愣了足足两分钟,赵镇河才想起面前坐着的阮琴,她已经哭得快喘不上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藏起来的酒瓶拿出来,正准备往嘴里倒。他立刻绕过去夺下酒瓶,刚想安慰她,就被一把抱住,阮琴哭得一塌糊涂,眉粉眼线唇膏糊得一手一脸,现在全都抹在赵镇河的衣服上。而且她哭得停不下来,眼泪直接渗进衣服里,搞得赵镇河胸口又粘又s-hi。

  趴自己身上爆哭的既是他的亲家,又是他的岳母,扶也不是推开也不是,赵镇河简直要惨叫了。

  好在服务员听到包厢里的动静,赶紧跑过来查看,一打开门吓了一大跳。

  赵镇河赶紧让她别出声,免得被阮琴知道自己这幅样子被别人看到了,然后示意她过来,在手机上打字给她看,让她赶紧送s-hi毛巾和醒酒茶过来。

  一番j-i飞狗跳之后,醒酒茶终于发挥功效,阮琴止住眼泪,脑子也清醒不少,躲躲闪闪地跑去洗手间补妆。

  二十分钟回来,除了眼睛还有点红肿,妆容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看得赵镇河在心里啧啧赞叹。

  在未来儿婿面前耍酒疯,还哭得他一身化妆品,阮琴也挺不好意思的。她抿了一口茶,充满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你听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赵镇河连忙摇手:“没关系,其实我也想多了解了解阿铭小时候的情况。”

  “虽然不能每天见面,但是阿铭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孩子特别聪明,两三岁就会背唐诗,几个家教老师都说他认真又好学。就是x_ing子太冷,不喜欢和人交流,尤其是上小学以后……”感觉眼泪又要涌出来,阮琴赶紧用纸巾压了压眼角,深吸一口气,尽量说些有趣的事情,“对了,小明其实还挺会哄人开心的,记得有一次我和康秉儒吵架,气得跑去花园里哭,小明趁着老师换班,偷偷用作业纸叠了好多花,然后从二楼往下抛,那些花全都落在我身上,吓了我一跳。抬头看到是他,刚想叫他,他让我别出声,把花打开来看。我把花捡起来带回房间,全部拆开,结果里面写的都是‘妈妈你笑起来最好看’‘我爱妈妈’‘好看的花花送给好看的妈妈’这种话,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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